年关已过,隔壁的淄河县也传来好消息,沈瑜的出征平叛取得大捷。这也让淄川上下的百姓都放下心来了,虽然动不动还是会天降大雷,但是他们最多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佛祖勿怪”,真让他们诅咒县令出现什么不测,那是万万不行的。
水淼也在书房整理这近一年士农工商四大主线的成果。
士方面,淄川县各个乡都开了扫盲班,上至六七十岁老妪,下到三岁小儿,都要求三年时间学会三百个常用字和数学加减法。
别看这很简单,对于毫无基础的人来说,三年时间未必够,但是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路。
不过她也是在这基础上选拔出了明显有读书天赋的人进一步进行深造,这些都是以后沈瑜打天下治理天下的班底。
农在这一年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这也是社会国情的关系,封建社会,农业是重中之重。
对整个县的百姓进行降租,对富户清理了隐户,再加上更科学的耕种方法,更便捷的工具,以及养猪之后农家肥的推广使用,一年下来,亩产量普遍提高了三成。
这也造成了每个扫盲班开讲农作物课的时候,几乎全村出动听课的盛况。
水淼在这一页报告上写上了棉花、番薯、土豆、花生,这是当前她迫切需要的。
之前也是对来往的商人发布了消息征集,只要带来了这样的种子或者有确切的消息,给予重赏,但很遗憾,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
工业的发展更是从无到有跨越了一大步,但是这大部分都是依靠水淼的知识储备建立的,相关的工业体系的人才几乎为零。这是要依托于教育的,一时半会也急不得。
淄川县的工厂数量也已经趋于饱和,不可能将所有的工厂都集中在一个县里边。这一块就需要新的一年着重安排推进了。
商业就不需要多说了,在现在这个时代,他们的产品完全是降维式的打击,但是经营商业只是小道,沈瑜不可能亲自经手每一笔交易,他更多要做的是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和监护者,要完善规则确保商业繁荣,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甚至反哺农业。
对当前的工作进行了一个总结,发现环环相扣,还是任重道远,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才能产生质变的效果。
水淼这边在为五年计划发愁,沈瑜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各位,如今沈某已经平定叛乱,路县令一家也都已经安葬。今天召集大家前来就是商量下赈济灾民和土地归还的事情。”
在县衙的议事厅,沈瑜坐在上位,边上两排坐了当地的十家豪强大户,这些人甚至都和沈瑜有着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
就如开口的就是沈瑜父亲的姻亲陈默格:“君瑞,并非我等不可赈灾,而是这难民之中就有着叛军,这之前还对这我们打打杀杀的,怎么到头来还要我们养着他们了?!而且土地的事情更是无稽之谈,白纸黑字的地契,给了钱了就不认账了,放到天下哪个地方都没有这个理?!”
沈瑜轻轻弹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紧不慢地说道:“陈世伯,为何有这次叛乱大家都心知肚明,路县令极端苛政,你们推波助澜,兼并土地,搞得百姓流离失所,现在以最下的代价平乱已是万幸。赈济灾民,土地归还,让百姓度过青黄不接的时段,他们有希望自然不会起义了。怎么,非要像路县令一家共赴黄泉才后悔吗?”
其实大军一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一把像样的菜刀都凑不起来的叛军就土崩瓦解了。
但是当时沈瑜看着眼前面黄肌瘦,双眼麻木的叛军,再看看高门大户墙头上看热闹的人,觉得这世界是真的讽刺。
他没有对叛军赶尽杀绝,诛杀首恶之后,就是转过身,下令部曲让开路放他们回到难民群中。
这也让当地士族豪强心生不满,当初说好的要提供沈瑜部曲的口粮以及赈灾粮也是一拖再拖。
这一个多月,都是沈瑜自己的军粮吊着全城灾民的一口气。现在沈瑜的粮食已经见底了,亲自上门讨要还是仗着地头蛇的身份不给。
“所以,这是没得商量了吗?!”
底下的众人相互看看,都传达着一个意思,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沈瑜能拿他们怎么样,再说他们上头又不是没人。
“贤侄,实在是……”
沈瑜也不听人把话说完,直接出门,门外两侧把持着的部曲也紧随身后,一脸的肃杀之气。
等人走远了,刚刚被下面子的才挽尊道:“不过是弃子而已,神气什么啊?!”
沈瑜出了门,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理解了她师傅对世家豪族的万般看不上,这比吸附在农民身上的蚂蟥还要可恶。
刚要上马,就见到一个小孩在边上探头探脑,沈瑜招呼了一声:“阿草,过来。”
走过来的是一个头发枯黄,面容凹陷,身形瘦削的男孩。
看着他,沈瑜就心揪一下,易子相食是沈瑜以前读的历史,没想到这次出来,切实发生在他面前。
行军路上,他救下了那个主动要当口粮,换他妹妹一条活命的孩子,就是阿草。
“有事吗?”他问道。
“将军,你要到粮食和土地了吗?”大家都知道沈瑜是要给他们去要粮食和土地的。
沈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阿草看到沈瑜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眼里的希望都破碎了。他并不是无知孩童,可以预见将军走了之后,自己会是什么命运,其实他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只是为什么要给他希望呢,这样他死的时候就该怕了。
沈瑜看着阿草转身离开的时候,想着他虽然救下了这一个,但天下多少人正在经历人伦惨剧,他又能救多少个?他救得下这一时,这一世怎么救得了呢?!
沈瑜叫住了他,“阿草,回去跟乡亲们说,后天一早来县衙,我们分粮食和土地。”沈瑜说完这话,好像脱胎换骨,卸下了所有枷锁一样。
是夜,街上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音。不断重复着沈瑜的指令。“县令有令,实行宵禁,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外出,违者格杀勿论!”
阿草他们也听到了,一家四口紧紧抱在一起缩进稻草堆里,他们没有房子,有这个稻草堆都是万幸了。
一晚上,沈瑜就根据十家大户的部曲数量,安排了不同的小分队对他们的宅子进行了包围。有头铁的豪族不信沈瑜这么嚣张,让部曲冲击被绞杀后,都安安静静缩在宅子里等着沈瑜的到来。
沈瑜第一家去的就是陈默格家,此时大门已经打开,门口七零八落着几十具尸体,沈瑜招过小分队的队长黄山:“我们的人可有受伤?”
“未曾受伤,击杀抗命者二十五人。”沈瑜拍拍他的肩膀,就走进宅子。
未曾言语,倒是陈默格先声夺人:“沈瑜沈君瑞,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就连你父亲见到我都要恭敬叫一声哥哥。大胆小儿,焉敢如此放肆?!”
沈瑜将契约放置桌上:“当初说好的,我解决叛乱,你需要满足我的条件。陈世伯,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为何要与我为难?”
“君瑞啊君瑞,是你要与我为难啊,给你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克扣,但是给那些贱民的,我呸,要我的东西,也不怕折了他们的寿!”
“可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啊!”沈睿轻轻回了这么一句,为什么百姓要回自己的东西这么难呢?
陈默格有恃无恐,“君瑞,你也不要拿这几个兵吓唬我,呵呵,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为了贱民杀自己人的。”
“那你现在见到了。”话说完,抽出刀转身就是陈默格一挥。寒光一闪,人头落地,鲜血喷涌,尖叫声四起。
陈默格的儿子已经吓得尿裤子了,他着实就是个纨绔,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软在椅子上动都动不了。
“我只要说好的那一份,黄山,你留在这,做好交接!”说完,沈瑜看都不看一眼掉落在他脚下的人头,转身就走。
这一晚,十家里面他砍了八家,甚至反抗激烈的更是差点血洗,后面的两家都是知道消息之后吓破胆子了的,这才保全了性命。
但是从第二家开始的时候他们难道就不知道他是动真格的吗,果然如他师傅所说的一样,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被杀死的危险。
“师傅,以前身处大宅院中,眼中所见的只有头上四方的一片天,稍稍有点委屈便觉得是人间不幸之事,这些日子来,我仿佛每天都处于炼狱之中,从来没想过百姓会这么苦!”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是何等的不食肉糜。
此时天已经亮了,沈瑜呼出一口寒气,他在淄河县做了在淄川县都不敢做的事情,那就是“打土豪,分田地”。走出这一步,就是他主动和他的阶级划分了阵营。
他不感觉到害怕,反而有种极端的兴奋,好像就是这一夜晚,历史因为他翻篇,他走出了了不起的一步。沈瑜坚定地走向县衙,留下一个个血脚印,他想我就这样一步步走着,总能走到他师傅描绘过的世界。
打土豪不过一天,但是分粮食分田地理清这件事用了他整整两个月,沈瑜不断地从水淼这里要专业人手丈量土地,发放农具粮种,帮百姓赶在开春时间段种下一茬粮食。
水淼也就知道了他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知道的时候还不可置信,接着就是不由自主地咧开嘴巴,放声大笑!
到最后,她慢慢呼出胸腔中的一口浊气,她知道走这一步沈瑜下了多大决心和勇气,无论如何,她会陪着他走下去,定要他当这天下之主才不负此时这个少年的一片赤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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