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店的老板姓何,单名一个绸字,不仅仅暗含了自家的生意,何绸,何愁,也是父母对这个独生子的美好祝愿。
何在这县城里是一个大姓了,何绸三代人都是做布匹生意的,在这县城内有房有业,属于最知根知底,不惹人怀疑的那种。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他这个地下交通站一直没有出现过纰漏。情报员换了一批又一批,风风雨雨挺到了现在。
“怎么回事?”何绸领着人进入暗室。
徐卓文这一路提心吊胆,到了安全的地方,也是放下心来,将这一路上的事情简要地说了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王老爷子治病,他拖不得了。”
何绸昨儿个才收到徐卓文送出来的口信,对这件事有个了解,但不知道情况这么紧急。“你的信昨天晚上我收到就发出去了,组织上也给了回复,会在三天内把人派到县城来。王老爷子的病拖不得,天一亮,我先去诊所把老吴请来,让他想想办法。”
“医院的何大夫呢?”徐卓文还以为何绸会直接找上医院他的族兄,毕竟他那边更方便。
何绸抬头看了水淼一眼,说道:“这是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昨儿个,我们这些人家都传遍了。山本昨儿被炸弹炸伤了了,崩掉了四颗牙齿,整个嘴皮子都豁开了。昨天就把医生都给叫去了。我哥他擅长外伤缝合的,也被叫走了。”
水淼和徐卓文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
水淼心里是遗憾和后悔居多,遗憾的是山本这鬼子命真硬,那时爆炸的时候怎么没把他带走,后悔的就是她当初的一个举动,产生的蝴蝶效应直接影响到了王老爷子的安危。
“先别担心了,老吴那边他也是有手段的,先把他请过来把病情稳住,无论等我哥出来还是组织那边的专家过来,都有缓冲的余地。”
这个时候,不远处人家饲养的公鸡开始打鸣了,天快亮了。“我现在就去,你们就在家看着病人,谁来都不用开门。”说着,戴好帽子就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有的只有王德彪老爷子痛苦的轻哼声。水淼走到窗边,稍微打开一点缝隙,整个后背靠在柱子上,一双眼睛盯着窗户上的缝隙。
他们现在在阁楼处,从窗户往外看出去,能够将整个后门的小巷一览无余。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可惜山本这老贼逃过一劫。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姐,您也太大胆了!”
“嘘!”水淼示意徐卓文噤声,她看着从小巷子里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个时候出门的都是底层的百姓,都是要忙于生计的,有拉黄包车的力夫,也有要去码头扛包的人。
水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这样的小巷子让她想到了自己当初在上海滩时候的事情,每个人似乎都能和她之前见过的人重叠,当然对应的还有特务。
一个穿着长衫的老人急冲冲地从斜对面的房子里出来。
“咋个早饭都不吃了!”
“来不及了,到店就要晚了,我去店里厨房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了!”
说话间,人已经快走到何氏布庄,他抬头往水淼的方向瞅了一眼。水淼隐藏的好,没有被他发现,但是他的小动作被水淼尽收眼底。
“胖婶,你晚上缠着刘老叔干啥呢?看把他耽误得都起晚了。”
“要你小子多管闲事,真想知道,自己今晚钻我们被窝听得了!!还缠着他干什么?他恨不得晚上睡在茅房里,我稀罕?!”
“那肯定是胖婶你把他逼得太紧了,要我说,你家老刘这么瘦,你得好好给他补补才是啊。张屠夫今儿不是要去杀猪吗?你让他留个腰子呗!”
“腰子要得,卵子也要得!”
巷子里都是大妈他们的东扯西聊,聊的话题之劲爆把徐卓文这个单身汉都听的不好意思了,面红耳赤!
水淼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哎呦,何老板怎么出门得这么早啊?!”何绸回来了。
“唉,饿得慌,实在是躺不住了,出去买了点吃的。”
“哎呦,何老板你也就是没有婆娘,不然还能让你饿着啊!”
“我娘家有个侄女,那干活是一顶一的好手,何老板,给你介绍介绍!”
“可拉倒吧,你侄女五大三粗,手上的茧子不要把何老板的绸子都给拉出丝,要我说,何老板就是应该找个学堂里的学生,那才有话聊。”
“不急,不急,婚姻大事自有家里父母做主。”何绸一推六,飞快地躲进房子里。
“来来来,先吃点,我跟老吴说好了,等我准点开店他就会过来买布,到时候量尺寸的时候看看,他那有药,说是有效。”
“那就好,那就好!”听何绸这么一说,徐卓文就放心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儿我们就先回去,我们几个都在你这,风险太大了。”
“还不能走。”水淼走过来说了一句,拿起一个卷饼,就往嘴里塞,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前胸贴后背,快要饿晕了。
“怎么了,刚刚是发现什么了吗?”徐卓文想起了刚刚水淼示意他不要说话的时候。
“何老板,我问问斜对面那家老刘和胖婶是什么情况?刚刚那个老刘有的时候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
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何绸是干情报传递工作的,一点疑心都需要上心。
“老刘和胖婶原先是住在城南那边的,老刘是个账房,原先的东家不做了,他重新找了个工作,就在这条街十字路口的那家饭馆当个账房,胖婶一直以来就是在家里干着洗洗刷刷的活,他们有一个儿子,不过之前生病死了,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十字路口,是个好地方啊。”
“账房,哪家账房不是亲信的人才能当的?!”
“听胖婶说的话,昨儿老刘应该在茅房待了不短时间。”他们这小巷子都是后门,茅厕都是在后面边上的,可以说和巷子就隔着一堵墙,有些甚至都不是墙,而是木板,这要是巷子里有点风吹草动,这和趴在别人耳朵上说有什么区别?!
昨儿个正是城门破庙的小乞儿给他送了信,想到这,何绸冷汗都要出来了。
“你也别自己吓自己,我这都是推测。”
“不,水大姐,你说的话很有价值,的确是我大意了,老刘已经在县城待了十年了,我都忘了他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本地户,再说他说他儿子病死了这事也只是听他说的,谁知道真假?!”
“不急,我们可以再观察观察。”水淼看向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何老板,该开店了。”
小特务而已,哪里需要这么如临大敌。水淼喝了一口粥,这事在她眼里还没有眼前这碗粥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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