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早已顾不上被烈火炙烤的痛苦,死亡的倒计时漫长又短暂。
煎熬、悔恨、痛苦和恐惧交织,终于在引线燃尽的那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砰——”
一声巨响炸醒了整条八月街,街头的面包店老板惊得从被子里跳了起来。
他睡眼朦胧地咂吧了两下嘴,喝了口床头的凉水,又翻身躺了下去。
过了半分钟,面包店老板着急忙慌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来不及换下睡衣就冲了出去。
八月街上已经聚集了好些个居民,有的披了个外套,有的只穿了一只拖鞋,他们齐刷刷地往街尾望去。
弗洛伦斯的白色屋顶不见了踪影,从街头看去,只能看到粗重的滚滚黑烟,还有一些忽明忽暗的橙红色火焰。
黑烟飘到了高处,与挂在天边的月亮和惨白透明的云彩形成了强烈对比。
居民们站在街上愣了好几秒,而店长的嘴唇早已白得发青。
烟花炮筒在他的大脑中炸裂作响,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又好像没有明白。
“孩子们呐!”
管不了那么多了,店长用浑厚的嗓音吼了一嗓子,一路哭喊着朝街尾的福利院跑去。
等店长气喘吁吁地跑到时,弗洛伦斯福利院已成了一座黑乎乎的废墟。
残瓦断垣堆积在了一块,警察和一些居民正轮番地递水救火。
“警长啊——我的孩子们啊——亨利啊——他们啊——啊——”
店长拦下一个带着枪的警察,抓起他的手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无论警察怎么解释也听不进去。
他的八字胡耷拉了下来,没有了任何的生机。
“哎呀,你先听我说!”
警察实在是无可奈何,一个巴掌打在了店长的脑门上,把店长扇得差点站不稳身体。
店长扑闪着湿润的眼眶,如梦初醒似的看着面前的警察,这一巴掌总算让店长冷静了下来。
“孩子们都在那儿呢!”
警察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印度餐厅,里面睡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有些孩子依旧在呼呼大睡,有些则是懵在了床上,正呆愣地揉眼睛。
“啊——孩子们啊——啊——谢谢警长啊——”
店长感激涕零地抱住了警察,唇上的八字胡重新卷翘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们清点了人数,孩子们都在,除了在爆炸前一刻才跑出来的两个小孩受了点伤。”
“福尔摩斯先生和一个叫格瑞斯的监护正在陪着他们。”
店长一个激灵从警长的怀里直了起来,他的双眼睁得圆圆的,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蓄满了眼眶。
“那边那边,伤员都在那边!”
害怕店长的情绪再次激动,警察赶紧给他指了指远处的医疗帐篷。
店长强忍着满溢的情绪,好好拥抱了一下警察。
随后便狰狞地大喊着朝医疗帐篷跑了过去,吓得周围的警员纷纷朝他举起了枪。
“等等,我认识他,让他进来。”
福尔摩斯及时出现,阻止了警员们暴力压制,将早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店长拉进了帐篷。
艾米丽在雷斯垂德探长的怀里低声呜咽,伤员聚拢在中间,简易的担架上躺了两个人:
一个是脑袋上包着绷带的艾薇,另一个则是后背的衣服全部烧没了的亨利。
格瑞斯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怎么会这样啊——我的小亨利啊——格瑞斯小姐啊——你怎么突然变漂亮了,还不和我亲近了?”
店长朝角落的格瑞斯哭喊着跑去,见格瑞斯不搭理他又转身抱住了艾米丽和雷斯垂德探长。
“艾薇有些脑震荡,现在还没醒过来,亨利的背部和后腿有些烧伤,应该会留疤痕,刚才吃了止痛药,现在睡过去了。”
福尔摩斯扶着额头,一边叹气一边和店长说起了现场的情况。
“其他人都及时出来了,罪魁祸首莫里斯和奥尔德里奇已经在这场爆炸中死亡,现场的证据都没了。”
“另外,约书……约翰·华生先生没能在爆炸前出来,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苏格兰场正在全力搜救可能出现的地方……”
福尔摩斯皱着眉头看向了一片狼藉的弗洛伦斯福利院,眼里的阴翳越来越重。
“啊——华生先生啊——我今天才和你见面啊——”
话音刚落,店长冲出了医疗帐篷,拿起一旁的铲子就闯进了冒着黑烟的废墟中,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在整片废墟里。
“一切罪过由我一人承担。”
格瑞斯在角落里幽幽地开口,声音温柔却没有任何情感。
她任由警察铐上了金属手铐,低着头弯着腰走进了后方的马车里。
从睡梦中苏醒的孩子们终于认清了眼前的现实,开始大哭起来。
一连片一连片的孩子咋咋呼呼,让在场没有丝毫经验的警察们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闻道而来的八月街居民们够多,他们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任务。
有些身强力壮的居民也脱下了外套,拿起了铲子和警察们一起清理着大块的废墟。
“你怎么不拦着他点,我说过要让他们好好待在你身边的!”
福尔摩斯气呼呼地挖着废墟,他大声喊着约书亚的名字,还不忘抽空向雷斯垂德探长撒气。
“跟你相处得太久了,孩子们都变得不听话了。”雷斯垂德探长不服气地回怼了过去。
“华生先生啊——我终于找到你啦——你还活着啊——”
一声浑厚的长鸣如防空警报般在夜空里响起,周围的警察们纷纷丢下了手里的铲子往叫声方向跑了过去。
福尔摩斯将手里的铲子重重扔倒在地,顺手捡起了一块方砖。
“不听话的死孩子,得找个硬点的家伙砸死他……”
福尔摩斯扒开围成一圈的警察,看向了被店长架起来的小灰人。
小灰人的胸口一起一伏,还尚存着微弱的呼吸。
约书亚被人们抬了起来,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还有数十张能给莫里斯定罪的信封和文件。
福尔摩斯轻笑一声,扔开了板砖。
他的视线继续下落,被约书亚保护着的不只是文件。
压在最底下的,是莫里斯与权贵们的合影,最上面的,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四人合影。
站在莫里斯身边那个穿着西装的人影,对福尔摩斯来说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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