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絮并没有追问。

    放下玉简,召来浮跃。

    “做了弟子首席,有些事情也该亲自去了。”

    浮跃低眉顺眼,

    “少主所指,即是浮跃所向。”

    楼絮起身,挥手将茶盏收起。

    “走吧,这段时间朝灵儿跟在身旁,终归没有你用得顺手。”

    浮跃不骄不躁,跟在身后,脸上适时露出一丝喜悦。语气依旧沉稳,嘴角上扬,

    “婢子喜不自胜。”

    浮跃生的好,尤其是这一身皮,白得脆弱,偏又眼含春波,更显得气质独特。

    楼絮是格外中意的。

    里外都出彩。

    一边走着,浮跃不是多舌的人。

    浮出水面、一跃龙门。好名字。乍听来稍显鲁莽轻浮,其实是骨骼清奇、不与俗同。

    楼絮心情不错,也乐得说两句,

    “你从没让我失望过,浮跃。够狠,所以出挑。这次,也交给你吧。”

    四下无人,浮跃单膝跪地,从不多问,

    “少主所托,必不辱命。”

    楼絮笑着瞧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段时间没在身边,浮跃的名字倒是好几次都入了她的眼。

    是脏活累活也能干得出彩,开出花来的人。天生的好性子,磨练也得当。

    比那些空有修为的好用得多。

    浮跃低垂着眉眼。

    藏着不经意便会露出一角的锋利和狠戾。

    获得了那么多东西,她自诩远胜从前。

    凡是少主所想,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让少主失望。

    这是她对少主许出的承诺。

    只因为端坐高台的楼少主跨越偏见,给了她一个轻而易举又十分难得机会。

    诚言无声,不宣于口。

    浮跃不得不承认。

    少时费尽心思伪装出来的乖甜、忠诚,收敛的阴狠、怨怼。

    在撕破重围来到少主身边后,日复一日,也交出了真心。

    浮跃微微抬头,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着她的主上。

    楼絮单手扶着栏杆,迎风而立,如日月高悬。

    两人处在高处,俯瞰下方人来人往。

    弟子长老各色人等。

    出云剑宗附近这些城池交汇的中心,看似歌舞升平、极尽繁华。背后藏着巨大的隐患。

    人力有时尽。

    不借助祂的提示,她也不可能事事妥帖,处处留心。

    楼絮冷眼瞧着下面的繁华,

    “这些人中有多少染上了魔气?浮跃、找出来,除掉他们。”

    浮跃应声,和之前的无数次没有什么不同。

    她接过大大小小的命令,从来如此。不论琐碎、离奇。

    楼絮递给她一张纸和一块调令。

    浮跃微微颤抖着手接过,

    “谢少主。”

    楼絮没有停留,擦过她的肩膀离开,带起的风很轻微。

    浮跃,等你真心奉我为主上。

    楼絮丢下人,自顾自去了波凌台。

    这里交给浮跃等人,她得亲自去见一个人。

    然后。

    扬名天下的楼少主,就这么被拒之门外了。

    行迹佛子有些无奈,

    “楼少主,请回吧。师父一贯不见客的。”

    有些时日不见,这位如今越发高深莫测了。道友两字到了嘴边,莫名变成了一声少主。

    楼絮也不恼,和传闻中的阴晴不定、忤逆不得倒是不同。

    是了。

    行迹佛子闭着眼,唇角弯着温和的弧度。心里滚过“楼絮”这两个字,不符合表情的慎重。

    楼絮在普通修士里面名声再好不过,在大族天骄这个圈子里的名声却很一般。

    谁家的少主会是真善美?越是誉满天下、光伟正大,背后往往越是伪善、越是毒辣。

    楼絮看似柔和,实则强硬。

    人都上门了。

    行迹佛子一时间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他入宗门之前,家里和楼氏也有些关系。这位少主的大名,一直如雷贯耳。

    后来修道有成,影响便小了许多。但总归是不同的。

    楼絮笑着致歉,

    “贸然拜访,是我失礼了。实在是想要一见了尘方丈。也知方丈平时不理俗事、不见客的规矩,要是提前说了,可能便见不到人了。这才出此下策。”

    还算坦荡,行迹想着。

    只是外面,恐怕到处都是楼氏的探子了。

    师父想走自然容易,可是他们这些弟子想要脱身,却是难之又难。真是好算计。

    也不知这位大费周章,不惜得罪师父也要强求一见,所求为何?

    “楼少主客气,且容我再去通报一声。”

    楼絮自无不可,抬手示意他自便,自然极了。

    看着风流。

    行迹嘴角微抽。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楼氏的地盘。

    “佛子大可睁眼,瞧得清楚些。之前看热闹的时候,不是也睁开过吗?”

    楼絮这话说的轻巧,带着两分肆意。亏了那张脸,那身气度,才不显得失礼、唐突。

    却实在不讨喜。这是气他阻拦?

    行迹提了提脚下的速度,心中微恼。无礼之徒。

    走远了。行迹佛子平静下来。

    说来也怪。他们这些人中,或是身不由己,没一个干干净净的。

    也就只有一个许淮清例外,格外不合群,格外光彩。

    所以这两人玩的好,他也挺疑惑的。

    只一眼,他便能嗅到她身上的混浊之气。这位的心和她的外表一样,外表有多么光彩照人,内里便是怎样的虎狼之心。

    许淮清不一样,行迹再没有见过这样清净的人。他才合该遁入空门的。

    这世上的事,可真是奇怪。

    修佛的,更是能观察到许多怪事。从这些怪事中体悟、理解,完善自己的思考。

    行迹佛子就这么看着,慢慢看。

    再没见过这么怪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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