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对赵太后的怨恨,由来已久。
被贬为庶人,在冷宫幽居致死的丽妃,是她的姑姑。
丽妃曾宠冠后宫,那几年,就算是赵太后也要避其锋芒。
否则,先帝也不会让她抚养姜政。
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龙种。
周皇后年幼时,丽妃风头盛极一时,她和先帝撒娇,说自己一个人无聊,先帝同意她把侄女接进宫里,与她作伴。
就这样,周皇后可以说是和姜政一起长大的,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周家犯事,一下子败落,大家都以为姜政会就此疏远周皇后。
哪知道,他还是跪在先帝面前,求了一道赐婚旨意。
因为这件事,姜政的名声变得极好。
大家都说他这是患难见真情,为人至诚至善,连不少大臣都因此而拥护他。
周皇后也感动得泪流满面。
圣旨一下,其他几位皇子顿时觉得老四出局了。
有个这样的岳家,还想做储君?
不被皇帝厌弃就不错了。
婚后,姜政夫妻关起门来,老老实实地过小日子。
直到先帝驾崩,留下传位诏书,众人才跌破了眼镜,怀着种种复杂心情,迎新君登基。
唯有赵太后并不感到意外。
先帝和她说起过,说担心他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受欺负,所以特地选了姜政,觉得这孩子顾念旧情。
而且,他没有外家和岳家依靠,一个人根本斗不过朝堂上那些老狐狸。
只要他不蠢,都会供着敬着赵太后,以获得她和赵家的支持。
“我们芙儿也能无忧无虑地长大,以后给她挑个好驸马,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先帝握着赵太后的手,目光里满是憧憬。
只是他很清楚,那样美好的画面,自己是看不到了。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
但姜芙却觉得,先帝这种心态,和那些特地给女儿找个穷老公的爹妈没啥两样。
以为男方穷,就会感激岳家的帮衬,转而对妻子更好。
才不是呢!
或许也有懂得感恩的,什么“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但大部分都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钱钟书先生说得好,中年男人最大的幸运——升官发财死老婆。
所以,姜芙一点儿都不看好姜政。
原着里,臻荣公主的早死,就足以证明她的猜测。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皇后娘娘驾到!”
门外又传来太监的通传。
除了赵太后和姜政,其他人都赶紧跪下,连姜芙也下意识地动了一下。
赵太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你躺着。”
姜政也回过神:“妹妹别动,朕不是早就说过,这些虚礼一律能免则免。”
话虽如此,但姜芙留意到,他刚才一进来,可是结结实实地给赵太后行了礼。
而赵太后嘴上说皇帝不必多礼,却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所以,姜芙也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做了。
周皇后进来了。
她先给赵太后行礼。
姜芙看着周皇后那充满敷衍意味的一躬身,一撅腚,顿时有种辣眼睛的感觉。
是,周家是败了,但你好歹也是从小在丽妃的宫里长大的。
而且在嫁进潜邸之前,宫里同样派了管事姑姑前去教导礼仪。
敢情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还是觉得自己是皇后,能让她行礼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不必在意了?
赵太后压抑着怒火,不咸不淡地开口:“皇后免礼。”
她一说完,周皇后立即站直了身体。
至于姜政这里,她压根没行礼,只是嘴上问好:“臣妾给陛下请安。”
姜政刚登基的时候,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回首这一路的艰辛,拉着周皇后的手,动情地说道:“茹艺,以后你我夫妻一体,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永远是你的丈夫,在我面前,你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周皇后闺名茹艺。
从那以后,无论人前人后,周皇后果然不再给姜政行大礼。
原本,姜政确实不在意这些。
但现在当着赵太后和姜芙的面,他觉得周皇后的做法,让他的龙颜有些受损。
姜政低咳一声,仍旧试图替周皇后解围:“纯嫔昨夜小产,你一直照顾她,也辛苦了。”
这就是侧面向赵太后解释,她为何来迟了。
纯嫔的父兄如今都在前线为国作战,她掉了孩子,确实应该好好安抚,起码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何况姜政也老大不小了,膝下只有两个病歪歪的公主,一个儿子都没有。
子嗣如今是头等大事。
所以,姜政这个理由找得不错。
周皇后只要顺着说两句,再向姜芙道个歉,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难不成小姑子还能揪着嫂子不放吗?
“龙嗣事关国本,陛下去看看纯嫔吧,这是她的第一胎,她很伤心。”
周皇后已读乱回,她眨着眼睛,定定地看向姜政。
她嘴上劝他去看纯嫔,但神情里还是泄露出一丝嫉妒。
成婚多年,自己居然一直未能有孕。
太医说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只要静待缘分即可。
只是时间长了,周皇后难免疑神疑鬼,其中最令她怀疑的,就是赵太后。
天家无父子,连亲生母子都能为了权力反目成仇,何况非亲的?
好在赵太后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她再蹦跶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听了周皇后的回话,姜政愣住。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亲手搭了一个这么好的梯子,周皇后不仅没有顺着下来,还抬脚就是一记飞踹!
“后宫由皇后打理,你去看过就行了,朕就不去了。”
姜政叹了一口气,转而去看姜芙。
“妹妹,你好生养着,朕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他起身,向赵太后行了一礼,向外走去。
一群人赶紧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周皇后也想跟着,但她到底还没有完全不把赵太后当人,草草施了一礼,立即去追姜政。
顷刻间,四周安静了下来。
赵太后脸色发青,见状,汤姑姑连忙安抚道:“您何必往心里去,如今值得您在意的,便只有殿下一人,其他的都不配让您挑一下眉毛。”
不愧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三言两语就哄得赵太后舒展了眉宇。
她看向姜芙,亲手掖了掖被角。
“乖乖儿,快睡吧,母后不许他们再来打扰你。”
说是探病,还不是各怀鬼胎,说不定还有想浑水摸鱼的!
赵太后的确很有先见之明。
听说臻荣公主已经醒了,帝后二人都去看过,一些女人坐不住了,一个两个的都往这边赶。
只是她们都被汤姑姑拦在门外,谁也不放。
笑话,臻荣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岂是你们这些人想见就能见的?
就这样,姜芙被按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天。
直到刘院使把完左手脉,再把右手脉,前后一共把了半个时辰,确定她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不好,赵太后才允许姜芙下地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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