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相信,连自己都能想到的计谋,章元奎这个作战多年的老将不会想不到。
只要打了胜仗,逼退西丹人,想必姜政也不会真的砍了他。
再说,章元奎又不是莽夫,既然他敢往京城送消息,肯定想好了明面上的说辞。
姜芙没猜错。
章元奎写得很明白,他一直老老实实驻守在河口关,从无擅离职守。
但某天夜里,西丹一小股人马偷袭了营地,还试图抢夺粮草,连值守的一小队士兵都被他们杀了。
难道他们身为朝廷将士,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西丹人烧杀抢掠?
所以,章元奎很无奈地表示,他要带一队兵马,反抢一波。
理由也很充分,西丹人那天夜里虽然没有抢走粮食,但他们放火了,哪怕士兵们尽快扑灭了火,还是有一些粮食被烧了。
这些粮食总不能让朝廷出吧?
章元奎才不吃哑巴亏。
几位老臣听完,都沉默了。
让他们说啥?
说章元奎你做得不对,说你就不应该和西丹人打起来,你应该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讲道理,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姜政怒气冲冲:“河口关一旦破了,京城危矣,难道我这个皇帝要带着百姓往南边跑吗?真的丢了京城,叫朕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众人懂了。
原来你不是怪章元奎加入战场,你是担心老家被偷,做亡国君主……
话一出口,姜政也意识到不恰当。
他连忙改口:“河口关是军事要塞,朕担心章元奎不在,发生意外!”
兵部尚书拱拱手:“请陛下息怒。章将军只带了一支骑兵离营,其余的官兵仍旧守在驻地,西丹人数有限,他们绝不敢随意进攻河口关。”
河口关不仅险峻,而且仗着天堑,绵延数百上千里。
西丹人再勇猛,也不会冲动到这种地步。
内阁张首辅颔首:“章元奎麾下有一支千人轻装骑兵,配备精良,尤擅偷袭战。章元奎本人更是使一手好弓箭,说是百步穿杨也不夸张。”
等他说完,连一向最喜欢和张首辅唱对台戏的夏次辅都没有出声反驳,显然是赞同的意思。
姜政只好压下火气。
小佛堂里,赵太后正跪坐在蒲团上诵经。
淑妃陪在旁边,只是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赵太后一眼。
三天前,她就已经把祖父传来的消息告诉了赵太后。
章家豢养了几只巨隼,堪称神鹰,多用来传递重要消息,比朝廷的马上飞递更快。
用马匹传信,八百里一日已是极限。
而这些巨隼经过专业训练,一个时辰甚至就能飞上三四百里,速度非常可怕。
淑妃没想到,祖父一拿到赵太后的小令牌,就迅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她更没想到,赵太后如此镇定。
没看到御书房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说陛下大怒,摔了好几个茶盏。
“你今天心不静。”
赵太后念完了一卷经,这才睁开双眼。
淑妃讪讪:“太后娘娘,您别怪我,我实在是担心祖父他……”
赵太后微笑:“当年章元奎受伤,先帝特召他回京休养一年半,他在家闲着没事,不是还曾亲手教你拉弓射箭?等开春天儿暖了,我带你去北苑跑上两圈,你就畅快了。”
淑妃双眼大亮:“真的?您不是哄我吧!”
自从她进宫,就再没骑过马,再没摸过箭!
北苑乃皇家专属的休闲娱乐好去处,有广阔的马场,还能围猎。
只是眼下太冷,贵人们娇气,都缩在宫里。
前不久,姜芙正是被几个小宫人忽悠着去了北苑,在结冰的静明湖上玩了一个多时辰,才染了风寒。
武将家的孩子,不分男女,骑马拉弓,都不在话下。
淑妃五官英气俊秀,少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加上她个子高,手长腿长的,姜政对她并不怎么喜爱。
之所以能封妃,还是因为她是章家女。
其实,纯嫔和她的情况差不多,但纯嫔自懂事之后就不再跟着兄弟们打闹,更文静一点。
可惜她性子单纯,稀里糊涂就弄掉了肚子里的娃。
此刻,周皇后也在说纯嫔:“她不好好养身子,又在闹什么?眼看过年了,本宫忙得很。”
顺贵人叹了一口气,回答道:“纯嫔一口咬定是有人要害她,她还说自己当时应该是踩到了什么,才摔了一跤。希望您彻查六宫,给她枉死的孩子一个说法。”
周皇后瞠目结舌:“踩到东西?难道不是意外?”
宫里的事情,一旦较真起来,哪一件会是真的意外?
顺贵人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又将周皇后的暖手炉打开,重新换了一小块炭,小心翼翼地放回她的手里。
“幸好前朝事忙,陛下顾不得后宫,否则她这么一哭一闹,说不定陛下会觉得姐姐失职。”
顺贵人推心置腹:“姐姐,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就算我们大动干戈去查,肯定也查不到什么了。这一次,就暂时让背后之人先得意一段时间,倒是您一定要告诉陛下,事关龙嗣,马虎不得啊!”
她知道这件事不是周皇后做的,也不是自己做的。
但别人呢?
在外人看来,最不希望纯嫔顺利生子的,就是至今无子的中宫啊!
这个皇子有强大的外祖家,又是长子,具备夺嫡的天然优势。
一辈子生不出来儿子的皇后,从古至今都不算少!
远的不说,赵太后就是!
但纯嫔是王美人嘛?必须不是!
作为周皇后的铁杆粉丝,顺贵人不得不一再劝她。
周皇后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依旧像往日一样淡淡的。
这也难怪,她一直都认为女子就应该人淡如菊。
那些争宠斗艳的行为,会拉低女子的品格,更不符合她皇后的身份。
她和姜政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解释?
她想要的,他都会主动给予,他要站在这世间的顶端,和她携手一道。
于是,周皇后微微一笑,用护甲来回拨弄几下暖手炉,叹息一声:“冬天有暖手炉,真好。”
就像是握着爱人的手,干净,温暖,平和。
顺贵人:“……”
啊?
她们说的不是纯嫔小产吗?
和暖手炉又有什么关系?
半晌,顺贵人的嘴唇翕动了两下。
没等她开口,绣绘悄悄走进来,轻声汇报:“皇后娘娘,陛下刚才翻了淑妃的牌子。”
顺贵人悚然一惊:“娘娘,听说章元奎去打西丹人了,陛下莫不是要抬举淑妃了!”
一个纯嫔还不够,又来一个淑妃!
这宫里岂不是要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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