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她正色:“每个月都有月例银子,他们并不是白干活不拿钱,儿臣只是去掉多余的赏赐而已。”
赵太后往后翻了翻册子,发现周皇后还去掉了一些后宫的日常开支。
她指着其中一行字:“贵人以下,每天肉类减半?”
周皇后理直气壮:“母后,您可知道一个贵人每天有多少肉?十二斤,整整十二斤啊!”
撑死了也吃不完十二斤肉。
所以她直接对半砍。
赵太后无语,一手扶额。
是,的确是这样,一个贵人每天可以领十二斤肉的份例。
问题是这不是她一个人吃的,连她身边那些伺候的人都要一起吃的,像鸡蛋、米面等等,都是一人领,一群人吃。
赵太后真的很怀疑,周皇后到底知不知道这些。
按说她从小在宫里长大,养在丽妃身边,难道她真的不清楚?
但瞧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又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赵太后不想再说,只把册子给了汤姑姑。
“皇后,你是六宫之主,这宫里的事情都由你做主,毋庸置疑。但削减用度一事急不得,起码先把这个年过了再说。”
周皇后急了,她暂时忘记了尊卑,起身急急道:“母后!就是过年的时候才耗银无数啊!等过了年再减,又有什么意义呢?”
汤姑姑轻声提醒:“皇后娘娘稍安勿躁。”
周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连忙道歉,屈膝行礼。
赵太后摆摆手:“既然你执意如此,那这样吧,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减掉的那些先发着,需要多少银子,从哀家的私库里补给你。此事也不要宣扬,前面打仗,我们后宫更要稳住。”
这意思就是各退一步,你减你的,我把钱补上,照常让大家过个肥年。
周皇后只好憋屈地答应了。
但她不说,不代表所有人的嘴巴都那么严。
没两天,宫人们之间都悄悄流传起来——
皇后要做老好人,为了给皇帝省银子,不想让大伙好好过年,甚至连猪肉都要扣一半!
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连当官的都是这样,这些太监宫女难不成是天生犯贱,就想伺候人?
尤其太监,他们不男不女,没有子孙,最爱的就是钱。
还有低位嫔妃,她们没有宠爱更没有子女,如果家世再普通一点,那就是真的每天数着份例过日子,盼着过年过节,上面能赏点东西。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顺贵人懵了,好在她是贵人,不在削减之列。
但现在的问题是少一半猪肉吗?
是人心,是人心啊!
她坐不住了,匆匆去见周皇后。
几个宫女正在统计除夕夜宴的开销,周皇后坐在窗下刺绣,神色静谧。
顺贵人一下子就僵在那里。
她怎么能如此镇定?
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骂她吗?
还有纯嫔那个二百五,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周皇后原本不打算给宫人发钱,最后还是赵太后自掏腰包。
她直接拿出一托盘的银锭,给伺候她的太监和宫女发钱,还说太后是太后的,这是她的。
连负责洒扫的小宫女都分了一个五两的银锭!
更别说那几个大宫女,大太监了!
据说皇帝听说之后,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甚至指着总管太监说,纯嫔财大气粗,不如你也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能领一锭金子。
说罢,真的派他去了。
纯嫔也不忸怩,竟真的大大方方赏了。
总管太监得了金子,喜得眉开眼笑,又跑回姜政面前邀功。
而且,这件事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存在他被嫔妃收买的嫌疑。
这是陛下让他去的!
原本,顺贵人是打算把这些话对周皇后说一说,然后出出主意的。
但现在……
她只是调整好表情,给周皇后行礼问安,让宫女拿出针线,陪她一起刺绣。
到了小年的前一天傍晚,姜政正准备“封笔”,开始休假,前线传回捷报。
朝廷打了一场大胜仗!
其中,纯嫔之父,现任武英侯当记首功。
因为小产一事不了了之,姜政对她很有几分愧疚。
思来想去,他当晚去了坤宁宫,向周皇后说道:“茹艺啊,纯嫔年轻,又是个直性子,以后你多照看她些。”
周皇后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玫瑰金钗,高高翘着手指,有几分心不在焉。
姜政有些恼:“茹艺!朕在同你说话!”
周皇后这才抬起头,冲他嘟了嘟嘴:“陛下这是心疼纯嫔吗?臣妾对待后宫众人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绝不会拜高踩低。臣妾是皇后,自然要温暖人心。”
就像是她削减那几个低位嫔妃的开支,如果她们真的不够吃用了,大可以来找她,她会用自己的份例给她们补上的。
但周皇后却不想想,那些东西,明明原本就是人家该得的。
到了她这里,却只能是人家来找她要,才能得到。
谁会高兴?
姜政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那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姜政只好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好在年轻夫妻总是躁动的,很快,二人就享受起了温存的时光,连之前的小小不快,也都抛到脑后。
这段时间,姜芙过得很充实。
外面太冷了,即便赵太后同意,她也不愿意往外跑,索性就在屋里看书。
看的都不是闲书,连史书都算是最休闲的。
阿嫱和阿媛咬耳朵:“公主这是要干嘛?是要考进士,还是要去带兵打仗?我收拾桌案的时候,都要吓死了。”
阿媛老神在在:“公主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再说,这些也不过是皇子们平时都要看的,是公主从兰太傅那里要来的书单。”
阿嫱还是一脸担心:“可你说了,是皇子们要看的。”
阿媛竖起眉头:“我们公主比起皇子,又差什么了?都是先帝的骨血,公主还是太后嫡出!”
阿嫱一想,还真是!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给姜芙准备零食去了。
两个人说话声音虽然小,不过,姜芙却一字不落地都听在了耳朵里。
她拿着书,露出微笑。
不错,不愧是她的人,这思想高度没得说!
公主又比皇子差什么呢?
非要论血统,姜政还不如她。
论心胸,论才能,论治国的能力,姜芙也有信心比他强。
他无非是个皇子罢了!
但帝王就是帝王,为什么要分男女?
就像是强者,强者不分性别,普通人仰慕强者,也不会因为强者是男是女,而有所区别。
只要你站得足够高。
姜政本人勉强还凑合,但他娶老婆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就凭他一再容忍周皇后的无知,姜芙也不想一直留着这对极品夫妻。
除夕到了。
一大早,又有捷报传来。
章元奎带领一支精锐轻骑,伏击西丹主力,大获成功。
消息再次震动整个皇宫。
他甚至还杀了西丹的二把手左贤王,西丹王吓得闻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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