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邪。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骡车上,怀里揽着小女儿,身边堆着三个大袋子,沉甸甸的,骚臭骚臭的。
牛毛和猪毛受不了了,在路边薅了一把草,把两个鼻孔都堵上,拿嘴呼吸。
赶车的是姜老六的小儿子,他是个老实憨厚的孩子,虽然都快熏晕过去了,但也坚持完成了本职工作,把姜老太等人安全送回了家。
甚至都没多嘴问一句,这到底弄了啥玩意儿回家?
一想到银子就这么花了出去,姜老太走路都轻飘飘的,她拼命回想,自己在大集上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难不成是被黄大仙迷住了?
听说有些老娘们被那东西上了身,整个人都迷瞪了,不光白白失了贞洁,还被骗走银钱。
姜老太欲哭无泪。
倒是姜芙高兴坏了,一进门就招呼哥哥嫂子。
小田氏在屋里坐月子,听到声音,她赶紧让姜满囤出去看看。
姜满囤赶紧放下怀里的狗毛,一走出来,他也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这是啥?”
他直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大袋子。
猪毛把草从鼻孔里挖出来,瓮声瓮气地回答道:“羊毛!”
行,牛猪狗羊,这下齐活了!
姜满囤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他走近一些,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些,摊在掌心,仔细查看着。
牛毛在旁边纠正:“不是羊毛,小姑姑说了,这叫羊绒,山羊绒。”
他的记忆力倒是一直比猪毛好,大人说过的话,只要听了就能记住。
姜满囤把手里的羊绒放回去,也点点头:“对,这毛细得很,又密,绝对不是绵羊毛。”
至于是不是什么山羊绒,他就不敢确定了。
苗氏和姜满仓也凑了过来,两个人都是做惯活计的,并不嫌臭嫌脏,只是谁都不敢乱摸,只盯着看。
因为猪毛已经在旁边说出了它们的价格。
二两银子。
是了,姜老太拼命砍价,还依次施展了“不卖拉倒”“我也是可买可不买”“你这东西不咋的”等终极大招,并伴随着时刻掉头就走的恐怖威压。
那男人只好妥协。
他其实比姜老太还不舍得:“我阿娘病了,城里大夫说要吃一个月的药,要三两银子……不骗人,我不多要的。”
闻言,姜老太起了恻隐之心。
但她的恻隐之心,绝对比不过一两银子!
所以,她坚持只给了二两。
姜芙已经搬来了小板凳,让姜老太先坐下,然后才捏起一小簇山羊绒,给众人细看。
她小嘴叭叭:“这是生长在山羊的外皮,掩在山羊粗毛根部的细绒,又密又软,而且很均匀,粗细一致。”
大家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发现还真是这样。
姜满囤好奇:“那绵羊绒呢?”
姜芙摇头:“其实没有绵羊绒,绵羊没有绒,那只是它身上比较细的毛,像绒而已。虽然细,但比不上这个,不够均匀,偶尔有疙疙瘩瘩的粗节,或者长着长着就变细了,断开了。”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猪毛傻呆呆地看着她:“小姑姑,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羊身上的毛是啥样啊?”
他扭头看向牛毛:“哥,你咋不知道?”
不只是牛毛,其他人也不知道啊!
姜满仓小心翼翼地看着姜芙:“是啊,妹妹,那你是咋知道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姜芙决定把装傻进行到底。
“没人告诉我,我就是知道啊,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我以为大家都知道。”
姜家的院子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最后,姜老太清了清喉咙:“知道就知道,这是你爹怕你们妹妹受欺负,给她长本事呢!出去都管好自己的嘴,别什么都往外说,咱家的事,咱家人知道就行,听见没?”
“都听娘的。”
这个家,永远不会有除了姜老太之外的第二个声音。
就是这么和谐!
姜芙已经在考虑怎么收拾这些山羊绒了。
其实,真正的山羊绒是不会臭的。
之所以搞得这么难闻,她猜测,一个是那个男人把剪下来的山羊绒一直放在羊圈附近,又或者是保存不当,山羊绒在袋子里闷得发臭。
正好最近天气好,姜芙打算先把它们暴晒一下。
如果还不行,再试试其他方法。
家里的院子够大,之前还晒过粮食,如今改成晒山羊绒,倒也不是不行。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姜老太把笸箩都拿出来,摊上一层羊绒,再摆放到架子上。
到了中午,她凑近闻闻,果然,已经没什么味道。
至于那些靠近袋子底部的,似乎闷得太严重,光靠暴晒,效果也不太理想。
姜芙去灶坑里扒拉半天,找出来几截黑乎乎的炭。
她把炭和异味重的山羊绒放在干净的袋子里,扎紧,放到一旁。
现代家居常用的活性炭除味剂,应该有用。
看到姜芙忙得浑身是汗,两只小手因为抓炭也脏兮兮的,苗氏赶紧过来。
询问清楚之后,她负责动手,不许姜芙再碰。
二两银子已经让婆婆难受得吃不下饭了,要是姜芙再因为折腾这些东西,累出什么毛病,那才是大麻烦。
姜芙乐得只动嘴,不动手。
她这副小身板,实在拖后腿!
忙乎了三天,所有的山羊绒都没味了,也肉眼可见地变干净了!
之前沾上的那些灰啊,土啊,沙啊,草根啊,小石子啊,都被苗氏顺手摘出去了。
她心细,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当成是顺手的事。
看着雪白的绒,姜芙忍不住眯起眼睛。
这就是软黄金啊,产量稀少,价值高昂。
可惜,在这个时代,大家还不认它。
就连卖家都稀里糊涂地把它往破袋子里一塞,差点儿糟蹋了好东西。
姜老太、小田氏和苗氏都对这山羊绒爱不释手,女人嘛,对又白又软的东西压根无法抗拒。
她们现在都觉得,就冲这样子,这也确实是个值钱玩意儿。
就是不知道下一步还要咋整。
姜老太疑惑:“皮子要硝制,这也没法硝,难不成真的像絮棉花那样往布料里絮?”
姜芙直接给女人们指派活计。
让她们先把家里的炕擦得干干净净,再把山羊绒铺开,按照长短,先简单分一分。
这活简单,连正在坐月子的小田氏也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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