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郦家军到了京郊,郦赢和姜芙梳洗一番,一同秘密去了东宫,拜见太子。
太子一见到他们,十分激动:“总算回来了!”
说起来,郦赢和太子虽然是合作关系,却是头一次见面。
姜芙在旁边打量着太子,只见他面容白皙清俊,举止儒雅,三十出头的样子,眼神很是明亮。
这是一个十分自律的人。
她见过不少中年男子,目光混沌,双眼无神,甚至连身材都开始走样,显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大晋如果交到这个人的手中,想必能走得更好。
怪不得郦赢愿意扶持太子登基,看来,他一定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
“姜姑娘,你实乃巾帼英雄!”
太子不吝赞许。
姜芙微微一福身:“您过誉了,能为大晋略尽绵薄之力,这是民女的荣幸。”
然后她就退下,让他们单独说话。
郦赢没有逗留太久,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出来找姜芙。
“说完正事了?”
姜芙问道。
郦赢点点头:“是。说完了。”
顿了顿,他又主动说道:“你之前在京城,一定也没怎么出去游玩吧?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天祈寺上香?”
说完,郦赢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你想去别处也行。”
真是的,怎么一不小心就说了天祈寺,哪有约女孩子去上香的,他太蠢了!
好在姜芙很给面子:“好啊,当初我们就是在天祈寺碰面,如今又来了京城,是应该去上一炷香,也算是在佛祖面前还愿了。”
二人一起去了天祈寺。
郦赢还忍不住抽了一支签。
“双眉不展几多年,今日遇时别有天;桃李春深重烂漫,芙蓉秋景正鲜妍。”
解签的僧人双手合十:“施主近日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郦赢的双耳红红的,拿眼角去瞥姜芙,却发现她已经走出了大殿,往不远处的碑林走去。
“姜姑娘,你要不要抽一支签?”
郦赢谢过僧人,快步追上姜芙。
姜芙微笑:“不必了,我没什么想求的,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拿到。”
说罢,她欣赏起碑文。
看着姜芙的侧颜,郦赢握紧了手里的签。
从一开始,他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如今,也多了一个她。
夜深人静,皇帝寝宫内,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邓恭也不免打起了瞌睡。
一阵风吹过,烛光晃了两下。
邓恭十分警觉地睁开双眼:“谁!”
有人走了进来。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郦……”
不对,郦宾已经死了,何况郦宾也不会这么年轻。
此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邓恭一阵心惊肉跳:“那件事……竟是真的!”
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身份不同寻常,对大小官员的私事也知道不少。
当年,就有人曾暗中给邓恭递话,说郦家生的很可能不是女孩,而是男孩。
邓恭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告诉皇帝。
显然,郦赢也知道此事。
“邓恭,你应该感谢自己的一念之差。还有,姜姑娘也说,她欠你一个大人情,所以我不杀你。”
说完,郦赢丢下一个包袱。
包袱微微散开,里面有新的身份文书,还有路引,地契房契,和一张银票。
“你自己攒下的金银,挑些好拿的,一并带走吧。这上面有地址,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去做个富家翁。”
郦赢听太子说了,原本想安排邓恭去守皇陵,但他却觉得,把此人远远打发了也不错。
总之,不要再和皇权有所牵扯。
邓恭颤颤巍巍地弯腰,捡起包袱,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是真的没想到,如今竟因为从前的两次冲动行事,而得以活命。
“他……哎,他也是身不由己。”
回头看了一眼仍昏迷的皇帝,邓恭摇摇头,蹒跚着往外走去。
郦赢翘起唇角:“天子亦不可为所欲为,却也不必谈什么高处不胜寒了!否则,那些饱受饥寒的百姓,那些死于敌手的将士,岂不更冤枉!”
等邓恭走了,郦赢才走到床畔。
他伸手,手指间赫然多了一枚黑色药丸。
直接掰开皇帝的嘴,丢进药丸,让他做出吞咽的动作。
不到半刻钟,皇帝的眼皮开始飞快地颤起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动了。
郦赢继续等着,脸上没有不耐烦。
过了一刻钟,皇帝竟完全醒了!
他甚至还能坐起来,浑身也有了力气,整个人仿佛已经恢复了健康。
皇帝喜不自胜,甚至哈哈大笑,直到他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
“什么人!”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为恼怒和不安:“谁允许你进来的!邓恭!邓恭!”
他将郦赢认成了侍卫。
郦赢从暗处缓缓地走了出来。
小儿臂粗的牛油蜡烛,将他的脸照得无比清晰。
皇帝一下子露出惊惧的表情:“郦宾!你、你是来找朕索命的?朕奉劝你尽快去投胎,小心灰飞烟灭!”
他想好了,这就召僧道入宫做法,一定要把姓郦的全部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世不能超生才好!
郦赢举起佩刀,一字一句:“郦家的刀,你还认得吧?”
皇帝怎么会不认得!
多少次,他在噩梦里醒不过来,就是眼看着这把刀一点点向自己逼近!
是了,这是梦,一定是梦!
皇帝掐着自己的手,希望能够从梦里醒来。
郦赢冷笑:“你去死吧,我会用你的项上人头,祭奠所有冤魂!”
“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帝……”
皇帝语无伦次地嚷着,两手拼命在空中挥舞。
然而,身上的力气却开始一点点流失了……
他重新倒在床上,胡乱蹬着双腿,挥着双臂,活像是一只丑陋的癞蛤蟆。
那把熟悉的佩刀正在眼前不断放大。
它寒光闪闪,透着一股凛冽的肃杀气息。
“噗!”
皇帝觉得自己飞了起来,他瞪大双眼,甚至看见了自己那具无头的身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郦赢用明黄色的床单擦干刀身上的血,然后扯下一条床幔,胡乱将人头一裹,扬长而去。
待到黎明将至,郦家祖坟前,供着鲜花水果,以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郦赢对着祖父母、父母以及族人的墓碑,点燃三柱清香。
“罪魁祸首已死,郦家众人可以瞑目了。祖父,父亲,我会牢记家规,做好家主,带着郦家军走得更远。”
天光微明,群山巍峨。
“啪嗒——啪嗒——”
郦赢伸出一只手,雨声落在他的耳中,宛如英雄发出的阵阵悲泣。
青山埋忠骨,细雨诉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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