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山,见叶灵珊平安无事,成澜沧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见怪鸟重伤在地,十分不解,道:“它怎伤成这副模样?”
二人亦是摇头不知。
成澜沧眉头一凝,自己尚且拿这怪鸟没有办法,又是什么东西将它伤成了这样?莫非青竹山上闯来了什么厉害的家伙?
如此一想,他的心立刻沉了下来。
“你们去祠堂里等我。我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出来!”
他帮着二人将生死不明的怪鸟抬进祠堂,而后御起身法,在剑冢峰方圆数里的地界里飞速巡逻。
巡山弟子见成澜沧发疯了一般到处巡视,有弟子上前拜见,他命弟子立即将昨晚和今天白天巡逻的弟子找到去前山,另外务必通知正元峰的俞长老也要赶到。
一刻钟的时间,相关值守弟子和俞东来都赶到了前山,成澜沧便向众人询问昨夜或者今天白天,在山里可曾发现了什么动静?
众人均说没有。
成澜沧又问俞东来,山中各处法阵的情况如何?俞东来大惑不解,只说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成澜沧凝眉沉思,打发走所有弟子后,和俞东来道:“我峰上的那只怪鸟被什么东西伤到了,看它伤口,只怕是另外一种凶猛的妖兽所为。你务必要将山中每一个隐蔽的地方都检查一遍,以防有患。”
俞东来感到十分震惊,道:“能将那怪东西伤到的家伙,只怕极难对付。”他转念一想,“不过,若是怪东西和什么凶物发生了打斗,过程必定非常激烈,动静势必也是非常大。这两日并没有听说山上有情况,会不会是那鸟在其他地方受的伤?”
成澜沧沉默一阵,也是不知,当下和俞东来告辞,回剑冢峰去了。
当天晚上,成澜沧将二人送走,请来祝宛如和几位药殿弟子,回到剑冢峰给怪鸟包扎了伤口。
俞东来晚上也来过一趟,将山中并没发现问题的情况告知成澜沧后,后者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隔日,杨晋一被长珀带着,跟随叶灵珊一起,早早地就来到了剑冢峰。
二人见怪鸟仍昏迷不醒,身上已被清理干净,伤口处裹满药带,微闭着双眼,身子时不时地抽动一下,似还在做梦。
成澜沧让二人练功,自己则先去剑冢峰附近巡查一番,没有发现情况这才又折返回来,继续指导二人练功。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晃便又过去了五个月。
成澜沧看着眼前的落雪,心想今年多半和过去一样,再过二十多天,就将迎来初春的第一道春雷。
杨晋一领着怪鸟在前山阔坪练功,那怪鸟不久前痊愈,但身上受伤地方的毛羽,至今没能生长出来。更令人不解的是,非但伤口附近没有长出新羽,就是它身上原本丰腴的旧羽也已掉落了七七八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在,两个孩子将自己过去的夹了棉的弟子服裁剪了,给那怪鸟制了衣裳穿在它身上御寒,怪鸟现在的模样有些不伦不类,看着实在让人觉得好笑。另外这二人一鸟现在的关系,反倒让他成澜沧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似的。
怪鸟痊愈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可能是担心仇敌埋伏,它一直赖在剑冢峰上不走了。
昨晚,成澜沧留杨晋一在剑冢峰上,他计划再去捕几只麝兔来。
去外面寻了大半夜,他一只也没寻到,还道是自己这些年来猎捕的太过头了,将它们在青竹山上灭绝了。那怪鸟见他无功而返,自己便蹿出了山洞,如一道鬼影般没入了后山的林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怪鸟嘴里叼着两只被它啄断了脊梁的麝兔回来祠堂山洞——这些年里,它知道杨晋一只要晚上在剑冢峰留宿,就一定会吃麝兔。刚刚见成澜沧没有抓到,自己就出去啄回来了两只。
这让成澜沧第一次将怪鸟看做了“自己人”。
他把两只麝兔一起剥了,架在火上烤了两个多时辰方才烤好,之后拿给杨晋一,让他全部吃了去——比选大会越来越近,他心里也有点着急了。
按理说这几年里,他杨晋一吃了这么多只麝兔,应该见到它就会觉得想吐了,但一直以来,杨晋一克服着自己心中这种恶心的感觉,其目的也只有一个——突破。
倘若嚼蜡能助他突破,纵是让他日日去嚼那玩意儿,又何尝不可呢?
天不亮时,杨晋一就将两只麝兔尽数吃了干净,其实二人的心里都不知道这样冒险到底能行不能行,心中也都是十分紧张。
他盘坐在祠堂洞内,入定后没多久,无数灵气如湍急的洪流自口鼻中迅速灌入,中宫几乎也在一瞬间就被挤满。
杨晋一心惊胆怯,引导汹涌奔腾的灵气不住下沉入丹海,他体内各处经脉中,声势之浩大,气势之磅礴,若是能亲眼见到,定会被这种景象所震撼。
起先,杨晋一还足够冷静,但灵气愈积愈多,让他立马乱了阵脚,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后来,体内的灵气聚集的太多太快,它们的运行轨迹又显得杂乱无章,杨晋一一边尝试引导,一边又要沉气入丹,立刻就感到分身乏术,整个人满头大汗,全身上下也逐渐开始泛起红,和当日见到的肖玉和刘扶苏昏迷时那样子有点像。
成澜沧见杨晋一表情十分痛苦,心里也是一阵发虚。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丹田内的那个家伙应该已经出手相助了,为何这个时候了还没出现?他苦苦哀求那东西赶快出手干预,但见杨晋一全身红得开始发紫,他彻底是慌了神,心里砰砰直跳,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起来。
“遭了,遭了,我闯下大祸啦!”
成澜沧心中悔恨地长叹一声,赶忙将自己双掌按在杨晋一的胸口,继而灌入真气护住了后者的心脉。
杨晋一和成澜沧一样,惊讶于那东西为什么今天没有出来帮助自己。
过去有异宝相助,他有恃无恐,但现下异宝迟迟不肯露面,自己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的灵气,登时感到力不从心起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意志不够强大。
他上山四年,每日勤练不缀,吃着成澜沧的麝兔,怪鸟的灵果,以及小师姐偷偷拿给自己的灵丹,无论经脉还是神识,早已有了巨大的提升,不可同日而语。又因为异宝常常显形,助他吸收灵气,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异宝需要这些灵气来滋养,以致杨晋一认为再多的灵气,自己总能应付,开始大行其道了。
但他目前实际修为,也不过初阳境界,就是明清境中期的弟子面对如此多的灵气,那也是疲于应付的。
当年枉吃麝兔冒进的成澜沧的那位已故师弟,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洞外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成澜沧凝眉不敢妄动,他发现仅仅护住杨晋一的心脉,好像已经不行了,后者此时满头大汗,身体通红似火,表情痛苦到扭曲,那异样的金须仍然未曾出现。
又过了片晌,成澜沧已经急得全身冒起虚汗,就在他感到无比绝望之时,一股浓烈的酒香突然间扑鼻而来。
成澜沧面露惊色,不知这酒香从何而来,余光瞟向不远处卧着的怪鸟,见它也和自己一样,一脸茫然,只是怪鸟与他的紧张不同,它眼中冒着一股精光,从地上倏地一下站起,脑袋轻点,似在追寻这酒香从何处而来。
渐渐地,酒香愈加浓烈,这味道胜过成澜沧过去品过的任何一种美酒,且光是闻到这酒香便已让他心神不定,飘飘然起来。
扑通!
走到杨晋一面前的怪鸟忽然重重地跌倒在地,它全身瘫软,嘴巴微张,舌头耷拉在地,半眯着眼睛,俨然一副酒鬼醉酒的模样,看得成澜沧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道:“师伯,太阳都晒到屁股啦,你俩怎么还不出来练功呀!”
成澜沧心中无奈道:“这娃娃说话没个样子,往后恐怕叫别人笑话。”
正想着,洞外又有一人道:“师兄,师弟又来看你来了。”
却是重剑峰的长老岳乘风也来了。
成澜沧生怕二人看到杨晋一现在的这副模样,正要开口阻止二人进来,岳乘风已经如一阵轻风飘了进来,手里还牵着叶灵珊那女子。
两人入到洞内,见杨晋一通体泛红,正自惊讶,叶灵珊跑出没两步,脚下一软,向着地上扑了下去。
岳乘风眼疾手快,一把便将叶灵珊抱在了怀里,但见她面颊微红,一脸醉意,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均匀厚重,似在沉睡一般。
“这……”
岳乘风大惑不解。
成澜沧凝眉,道:“快来助我护住他的心脉!”
岳乘风一听这话,心想定是杨晋一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赶紧将叶灵珊放在一旁,盘坐在杨晋一身后,双掌抵住对方的后心。
成澜沧总算能舒一口气,他将双手移开,用手给杨晋一探脉,岳乘风道:“师兄,这小子怎么回事?”
“我给他吃了两只麝兔。”
岳乘风一听这话,惊得下巴几乎都要掉了下来。
“两……两只!?”
待得成澜沧点头,岳乘风不禁咽了口唾沫,在心中叹道:“大师兄你糊涂啊!”他看着眼前的杨晋一,又想:“这小子虽然笨,但听人说非常刻苦,天赋差点不打紧,可千万不能丢了性命呀!”
他在这个时候,忽然也有了这样的想法,更准确点说,他这是怕杨晋一出事连累到大家。
不管怎么说,杨晋一都是朴混峰的人,出了事,宗主师兄必然要追究成澜沧的责任,到时候宗门里又要闹得不得安宁。
他闻到周遭的酒香,又想会不会是成澜沧贪嘴,喝醉了犯糊涂?便道:“师兄,你是不是喝多了?”
正在为杨晋一探脉的成澜沧“呸”了一口,道:“我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再说,我喝得酒都是你们送来的,那你认得这酒香吗?”
说话间,成澜沧终于见到杨晋一的丹田处,一道道如树根一样的金须从丹田里蔓延出来。
当那金须蔓延至其后背时,岳乘风忍不住惊呼出声,道:“师兄,这……这是什么?!”
待那些金须蔓延至岳乘风掌心下时,他下意识地想将手缩回来,却不料手掌竟然吸附在杨晋一后背,怎么也取不开了。
“师兄,有古怪!”
岳乘风面露惊色,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但见自己的师兄一脸幸灾乐祸,大是不解,道:“师兄,你笑什么!快来帮帮我!”
一直愁眉不展的成澜沧这时候终于放声大笑两声,看着杨晋一满身金须,他兴奋的手舞足蹈,叫道:“你也尝尝我先前尝过的滋味!”说完,他又嘿嘿笑了两声,看模样,并不打算帮自己的师弟。
数息的时间,杨晋一全身上下都被金须裹满。
一炷香之后,他整个人好似般若寺里的金身真佛,他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舒缓,没一会儿,整个人面相庄严,眼帘微垂,那模样,就好似一尊金身罗汉,看得成澜沧和岳乘风二人瞠目结舌。
刚刚,眼看经脉中汹涌而过的灵气无法控制,杨晋一正自着急,忽然感到丹田里有了动静。
一时间,无数金须从丹田内蔓延而出,在它们将自己全身经脉包裹起来的同时,那种剧烈的痛苦瞬间消失不见。
杨晋一心中大喜,暗想:你可终于出现了!遂长舒一口气,开始着手引气下沉。
原本运行毫无规律可言的灵气,在那金须席卷包裹住了杨晋一周身百脉后,立刻开始随着他的引导,有规律地向一个方向移动。
这时候杨晋一出手引导,只觉得易如反掌,自然而然,丝毫没有一点儿阻塞感。
片刻间,进入他体内的灵气,在走至中宫时,凝聚成了一枚枚拳头般大小的紫色灵气丹,和过去自己修行时候,那一缕缕少得可怜的灵气不同,这一团团灵气纯净得好如实质,如一颗颗紫色的水球般,看着令人忍不住称奇。
杨晋一已然察觉到这些紫色“水球”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强行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开始调引那枚灵气丹向着丹田中沉去。
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待灵气丹引至丹田附近,从前丹田里的那股神秘力量却没有再出现,心生疑惑,待自己将灵气丹完全沉入丹田,整个小腹就好似久旱未雨的大地,突然获得了春雨的滋润一般,整个人浑身一颤,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和充盈感令他忍不住想放声大叫。
“灵气……没有消失!”
他欣喜若狂,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丹田中有一股炽热的暖流缓缓流淌,一种久饥未食,突然吃到珍馐美馔的幸福感倏然升起,令他整个人激动到近乎颤抖。
杨晋一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将中宫内另外一枚灵气丹沉了下去。紧接着,按照先前步骤,第三枚,第四枚……一直沉到第八枚时,他身上的金光方才缓缓褪去,整个人的状态又才恢复如初。
第十三枚沉入丹田之后,若非他主动吸纳天地灵气,体内也不再有灵气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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