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听后,点点头,温声道:“这些年,你受了那么多苦,我担心你心有怨念。你能想得开,放得下,我就放心了。
人生一世,转眼就是一辈子,姥爷经得多,看得也多,生活能回到正轨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过往种种,不必计较,好好珍惜当下,恪守本心,用自己所学报效国家。”
“姥爷放心,我会的!”顾星寰点头应下,接着问道。“星宇呢?他怎么样?还好吗?”
“小哥很好,我今儿在县城还遇到他了,他去市里开会了。
三十那天,他会过来一起吃年夜饭。”顾汐童笑着接过话,将顾星宇今儿要在大会上发言的事说了。
“童童,不好啦!五叔公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去罐头厂闹事啦!”二妞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气喘吁吁地对屋里的顾汐童说道。
顾汐童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闹事?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闹什么?”
二妞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五叔公吵吵嚷嚷的,说是这次招工不公平!”
顾汐童皱起眉头,生产队里姓卓的人太多,她不清楚二妞说的是哪一家,疑问道:“哪个五叔公?”
二妞赶忙解释道:“村西头那家,王大丫的姥爷卓宏榜。”
卓宏榜?顾汐童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干瘦佝偻的老头,她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人是出了名的爱计较,平时没少为些鸡毛蒜皮的事跟队里的人吵。
姥姥听说卓宏榜带人来闹事,有些担忧的看向顾汐童,“囡囡, 这人出了名的难缠……”
顾汐童伸手握了握姥姥的手,笑着宽慰道:“姥姥,别担心,有队长叔,邓叔他们在,这些人闹不起来的。我去看看,大哥,你陪姥姥姥爷说说话。”
顾星寰有些不放心地站起来,“没事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囡囡你去吧。寰儿不用担心,没事的,咱们在家等着就行。”姥爷先对顾汐童说一句,又宽慰顾星寰。
顾汐童和二妞从牛棚出来,二妞接着说道:“五叔公想让王大丫进罐头厂,可王大丫不识字,没有通过罐头厂的考试。
招工的名单贴出来后,五叔公就打了王大丫,说王大丫没用。”
卓宏榜生了五个女儿,据说,他媳妇在生老小卓景秀时丢的命。
卓景秀长大后,招了外乡的王银贵做上门女婿。
卓景秀接连生了三个女儿,王大丫,王二丫,王三丫,王四丫如今在卓景秀的肚子里,
顾汐童记得,上辈子,卓景秀生到第六个,才得了儿子。
顾汐童和卓二妞来到罐头厂,远远的,就能听到吵闹声。
“既然是生产队办的厂,那就该以生产队的人为主。
可如今成什么样子了?厂长是知青,财务是知青,采购也是知青,管事的全是知青,做事的也全是知青。
这哪里是生产队办的厂?他娘的,这分明是知青办的厂。
知青在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咱们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绝不让资本主义残害老百姓。”
卓宏榜佝偻着身子,一边奋力地用竹杆杵地,一边愤然地对着厂门口的吕浩然等人呵斥。
卓二妞微微侧头,小声问道:“这人就是卓宏榜。”
顾汐童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顾汐童没有直接冲上去,她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然后拉了拉二妞的手,朝着边上走去。
“我们往这边走,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吕浩然刚要说话,他身边的卓景壮抢先说道:“叔,咱说话,得过脑子,得讲理,是不是?
早上县长才来咱们生产队参观,直夸咱们生产队做得好,怎么就成资本主义了?罐头厂,菌厂都是咱们生产队的,是集体的。”
卓宏榜梗着脖子,瞪着卓景壮吼道:“什么集体的?既然是集体的,厂里管事的人就应该是生产队的人。
你睁眼看看,现在厂里管事的,他娘的全是知青,你跟老子说厂是集体的?
你当老子傻呀!招工名单还贴着呢,知青点的人,除了楚知青外,全进了厂。
再看看咱们生产队的人,你给老子数数,才进几个?
他娘的生产队办的厂,凭什么让外人作主?咱生产队没人了吗?
让姓吕的下台,换上咱们生产队的人,否则,老子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顾汐童挤在人群里,见吕浩然边解白大褂扣子,边朝卓宏榜说道,
“您老这话说得……好像我稀罕当这个厂长似的,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谁他的娘的想当谁来当。”
话说完,白大褂的扣子也解完了,吕浩然脱下白大褂,顺手撸下头上的白帽子,将帽子和白大褂放在手上团了团,一并扔到卓宏榜面前。
一旁的卓景生见状,赶忙上前捡起衣裳和帽子,开口劝道:“浩然,你别生气。”
说完,卓景生转身,对着卓宏榜以及他身后的一众人怒吼道:“他老糊涂了,你们也跟着老糊涂了?跟他一起胡闹!
想当厂长,想当管事的,你们有哪个能耐吗?
今早,县里的领导来参观时,你们一个个的,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出接待一二?
见到陌生人就藏头缩尾,整话都说不了一句,就你们这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也想当厂长?”
卓景生板着脸,话说得极不客气。
卓宏榜用竹杆指着卓景生,骂道:“好你个卓景生,帮着外人说话……”
卓景生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卓宏榜手里的竹杆,“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倚老卖老。好赖不分的老东西,你也配来闹。”
卓宏榜没想到卓景生敢夺他手里的竹杆,看着竹杆落到卓景生手里,惊得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卓宏榜愣神的片刻,卓景生用竹杆指着卓宏榜及他身后的人骂道:“刚吃上一顿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谁了?活该你们受苦受穷。”
卓景生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缓和下来,“咱们生产队有多少家底,晒谷场那墙上现在还贴着,你们心里没有数?
穷得叮当响的破村子,因为顾知青,吕知青,施知青他们的捐助,咱们才修上路,开上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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