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中,排在阵列右侧一身黑色劲装的是前旅,从刚才开始便不断有人转头看向左侧,大多数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花耀祖也不例外。
他第一次觉得即便是这破损的铠甲也远比那些得月楼的女子更吸引他的目光,而他旁边的尹玉则是两眼发亮,嘴里喃喃自语:“御奴金汤固,府军铁甲寒!”
左侧阵后是1500名身穿厚皮甲的抚军营、军法司和斥候营的士兵。
再往前是1500名身穿两档铠的左、右、后三旅的士兵。
排在队列最前方的是中旅,稍后一些的是292名身穿两档铠的士兵。
最前方的则是两百零八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壮汉,身披筒袖铠,半数手持大枪,半数手握大斧或狼牙棒。
任原则是一身鱼鳞铠,手握开山钺站在最前方,九尺的身高仿若一只远古巨兽盘踞。
这就是府卫军,隋唐心中豪气顿生。
“咚咚咚!”城头鼓响,辰时已到。
战争终于要来了。
此时的府卫军早已战意蓬勃,整装待发,隋唐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挣破云层的旭日,一声大喝:“府卫军,随我登城,迎敌。”
隋唐在前,身后是任原的中旅,再之后是左、右、后三旅、最后是斥候营和臂绑白布的军法司。
此刻,府卫军里所有的人心想的都是手中的刀枪今日到底能斩下多少头颅,没有人再想自己今天能不能回得来。
很快营门就空了,旗台上也由隋唐换成了董平,董平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的隋唐,他知道自己就是隋唐最坚实的后盾。
所以,他不能让隋唐失望。
“前旅,列队。”董平一声厉喝,校场上一阵慌乱,刚到的新兵还没有熟悉列阵,多少有些匆忙。
“隋大人说,铠甲是一个男人最终极的浪漫,刚才你们一定很羡慕?”董平神色平静的说道,眼睛从校场左侧一直扫到右侧,覆盖了整个府卫军前旅三千余人。
“所以,现在开始,我需要你们按照我的命令一丝不苟的执行,任何懈怠、逃避、退缩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我需要你们知道,练得越狠,你们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拥有自己的铠甲,然而,一旦披甲,就意味着你们要么杀敌,要么死亡,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董平向着整个前旅发出了质问。
此刻的他也不见得多么的平静,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多少带了些波动,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沉稳而厚重。
“早就准备好了!”
“旅帅,你就瞧好吧。”
“我们绝对不会给御奴城丢脸的!”
“杨凤遵令!”
校场上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应答声。
“好,现在以旗台为中心,各卒长领命,刀盾手练习劈挡、枪兵练习刺撩、练兵开始。”董平双眼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此刻他神色平静,声音凌厉而镇定。
往日喧闹的北市随着府卫军的经过而更显喧闹,大家纷纷停下了脚步自觉的退到了两边,好奇的看着这支向着城头奔去的军队。
当然,也有不好奇的,例如那些刚刚起摊的小商小贩,此刻趁着还未完全开市,正麻利的张罗着手中的活计。
“张嫂,你看那不是隋小哥儿吗?”听到身边有人惊呼,一直低头忙碌的张嫂,这才丢下了手中的胡麻饼抬起头来。
只一眼,便看到了隋唐,被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簇拥着,一领威武的明光铠,挺拔如松,雄姿勃发。
“真像个少年将军啊!”一旁的葛大叔微笑着慨叹道。
“什么像?咱隋小哥本就是少年将军。”李婶轻蔑的斜了葛大叔一眼,又转头看向隋唐,眼里满是骄傲,仿佛那就是自家孩子一样。
不只是张嫂、李婶、葛大叔,这条街上很多百姓都认识隋唐,在隋唐初来御奴城的前三天,这个伶俐善良的少年让这里的很多人都记住了他。
此时,街道两旁围满了来赶早市的百姓,他们或许不认识隋唐,但他们却都听说过府卫军,甚至很多人都去观看过前几日的擂台赛。
然而即便如此,今日的雄壮仍然是头一次看到。
隋唐静静的走着,身后是同样沉默的府卫军,他看到了两旁的百姓,有白发老翁、稚龄孩童、秀丽的女子、还有不谙世事的少年,这些人本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非兄弟、非父母、毫无交集。
他完全可以带着府卫军从南门突围,至少府卫军的兄弟大多应该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他放不下这些活生生的性命,用前世的说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圣母吧!
他心中又一次想起了那些最可爱的人,绿色的军装里是护佑天下的信念,那是他前世的梦想,是他作为一个大学生,心心念念的榜样。
今日在这异世他乡,终于可以和他们一样了。
府卫军沉默着上城,左城守备军沉默着下城,两边这些天来似乎达成了默契,相互之间没有多余的话,大概这些底层的士兵也都知道隋唐和尤大勇多有不和。
只是今日府卫军的装束还是吸引了大多数士兵的注意,这些天里府卫军一天又一天守城,不断的在死人,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从最开始的轻蔑、不屑,到现在的平等和尊重,府卫军是真的在这座御奴城站住了脚。
左城守备军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将领模样的粗壮中年汉子,和隋唐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了一下,嘴嗫喏了几下。
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左城守备军右曲曲帅陈二虎向府卫军移交北城城防,愿兄弟能替咱御奴城守住这座门。”
说完深深的看了隋唐一眼,没有等隋唐的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隋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沸腾的心平静下来,然后,一声厉喝:“左、右、后三旅先行登城布防,中旅后方修整,斥候营居中策应,军法司督阵。今日我军方披甲执盾,一定要给昆仑一个难忘的教训。”
“遵令!”郭氏兄弟齐声大喝,麾下三旅快速登城,半柱香不到,长牌方盾便已经倚着女墙竖起、长枪兵在后、箭手弓上弦,雷石滚木也都已准备就绪。
远处,昆仑人的军营里剧烈的鼓声也已经震天响起,黄沙自天边而起,遮住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旭日浑浊,失去了鲜艳的色彩。
北城之上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微弱的铁器碰撞。
隋唐在等待着
等待着杀戮、等待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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