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外黑夜沉沉,不言不语,仿佛这人间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但在这黑夜之下,却是一场场激烈而凶险的厮杀。
杨凤的人马已经可以看到聚仙阁的大门了,然而,拦路的镇北军也越来越密,聚仙阁外被持弓搭箭、平举刀枪的镇北军围了个严严实实。
看样子,月东来确实没有想过,让隋唐等人活着走出聚仙阁。
杨凤的到来是突然的,显然,聚仙阁外的镇北军没有料到从外围会杀出一队人马,尽管人数不多,但却个个彪悍,而且是骑兵突击,步军很难抵挡。
杨凤脸色铁青双目如钩,手中的长枪与董平如出一辙,犀利,厚重,大开大合。
每一枪刺出,都会有一名镇北军的士兵喉头喷血,绝望的死去。
一时之间,前方的镇北军竟有些挡不住这个精干的年轻人,而且杨凤的人已经突入了阵内,镇北军阵势已乱,弓箭手失去了作用,也给了杨凤一丝生机。
“大人,坚持住,杨凤快到了。”杨凤的心里默然念道。
杨凤快到了,而聚仙阁内,随着时间推移,形势却越来越不乐观,将领之间的僵持仍未打破,即便是任原也还是能勉强支撑的住,毕竟虽然处于脱力状态,但隗嚣与他本就有不小的差距。
只是隋唐身前的阵线却不出意外的开始松动了。
“噗!”“噗!”“噗!”三根长枪刺在了披甲营的弧形防线上,也刺入了披甲营士卒的身体里。
长时间的厮杀下,披甲营终于有人阵亡了。
再厚实的甲胄终究有破碎的一刻,再彪悍的战士也终究有力竭的一刻,一名披甲营的士兵,被长枪贯体而过,随着长枪收回,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甲胄,也染红了隋唐的眼睛。
隋唐被顾诚搀扶着,浑身酸软。
此时,他只能徒劳的嘶吼着,却换不回逝去的生命,这个年轻人叫什么?隋唐不知道,他不可能记住所有死军将士的名字,就跟他当初无法记住所有仆从军的名字一样。
只是眼前的情景是那么的熟悉,就像,就像那一天,自己真真正正站在御奴城头的那一天,那个喊着他‘隋大夫’为他挡住昆仑弯刀的汉子。
同样的义无反顾,同样的坚不畏死。
此时此刻这一幕,何其相似。
“啊!”披甲营里被长枪贯穿的汉子,发出了临死前最后一声嘶吼,然后,奋力向前扑出,任由长枪带着他滚烫的热血从背后不断的透出,而无动于衷。
近了、更近了,在镇北军士兵惊愕的眼神中,他死死的抱住了这个将自己刺穿的镇北军的士兵,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
耳边传来镇北军士兵恐惧的叫声和不断挣扎的身体,而那个披甲营的汉子,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死的抱住他,咬住他。
披甲营的年轻人死了,以最惨烈的方式,但这样的惨烈在这间阁楼里刀与刀的相杀,枪与枪的互搏中,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没有人停留,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地面上相拥而亡的两具尸体。蜂拥的镇北军踩过他们,继续向着披甲营的阵线杀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披甲营的阵线挡不住了,他们只能用命去填,尽管他们知道这只是徒劳,但能延缓一刻是一刻,能多带走一个是一个。
局势开始恶化,死军众人的心也渐渐沉到了谷底。
“死军第二曲前旅杨凤在此,恭迎诸位大人回营。”正在此时杨凤清朗的声音如凤鸣一般从楼下传来。
对于陷于聚仙阁二楼的死军众人来说,这一声犹如天籁,顿时喜形于色,气势陡升,连手中挥舞的刀枪都快了几分。
而程殇等人却是一脸难看,今日十拿九稳的计划再一次出现了漏洞。
东城营地不是已经安排了董安过去吗?
怎么死军还有人能杀到这里,这一刻,程殇的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二楼众人心思各异,都思考着这突然出现的变化,没有人有时间注意被围在窗边的隋唐已经出现了不可知的变化,包括扶着他的顾诚、尹玉和伏刑也未曾发现。
此时的隋唐仿佛没有听到杨凤的声音,只见他双眼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嘴角不断的有鲜血流出,毫无疑问,他已经被披甲营的死,刺激的近乎失常了。
“啊!”隋唐再一次发出如狮虎一般的嘶吼声,在身侧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又一次站了起来,挣脱了搀扶,向前冲去,等顾诚和伏刑回过神来,隋唐早已越过披甲营的防线,冲入了镇北军中。
“吼、吼、吼、”隋唐不断的嘶吼着,他的眼前一片血色,只是本能的伸出双手牢牢的抓住了身侧两个镇北军士兵的衣领,没有等这两个士兵有所反应,人就已经被隋唐奋力的扔了出去,重重的砸向身后的人群。
然后,隋唐再一次伸出了手
镇北军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开始惊惧了,密密麻麻的镇北军中,隋唐如一只盘踞在洪荒深处的凶兽被突然惊醒,他的双手不断伸出,不断的有人被扔出。
然而,隋唐仿佛还觉得不过瘾似的,一只手抓住一条腿,从地面上将两个倒地的镇北军士兵倒拽而起,以人为兵器,开始向着两边拦路的镇北军士兵疯狂砸击着。
被他倒拽着的两名士兵随着砸击,身体内的骨骼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嘴里鼻子里大量的鲜血喷洒而出。
镇北军冲锋的势头被遏制住了,披甲营的压力小了,而正在与董平你来我往的程殇却在此时脸色大变,因为他看到隋唐的方向是一路笔直向着从三楼倒塌的立柱而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程殇嘶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惊惧和慌乱。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无法分身,包括程殇自己,董平的长枪死死的压着他,甚至因为这一瞬间的分神,左臂被枪锋扫过,拉开了一道口子。
“啊!”隋唐的咆哮声如风如雷,震撼着阁楼里的每一个人,立柱再一次被推起,这一刻人们的呼吸仿佛停滞了一般。
只有任原不管不顾,手中的开山钺直直的劈在隗嚣的狼牙槊上,将他从惊骇中唤醒了过来,只是此时隗嚣已经来不及反应了,狼牙槊吃不住力,从双手间弹开,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上,将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噗!”身在空中,隗嚣已经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后他便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撞到了一堵墙,很疼很疼。
下一刻,他就瞬间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如同掉入了一个深渊。
原来,就在隗嚣落地的同时,隋唐手中的立柱也重重的砸在地面上,随即二楼地板开裂,整个二楼的穹顶开始断裂,已经垮塌的三楼要压下来了。
隗嚣从断裂的地面掉入了一楼,而程殇也被董平的长枪扫了出去。
一瞬间形势彻底逆转,镇北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而就在这慌乱中,一支长箭从早已洞开的窗户外射入,透过攒动的人群,精准的命中了马玩的喉咙。
“兄长!”身后看的一清二楚的马亮,徒劳的发出了一声悲戚的呼喊。
“兄弟们,跳楼。”董平一声大喝,背起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隋唐,另一边,伏刑背起顾诚,薛映扶着任原,包括尹玉和披甲营在内,一个接一个顺着杨凤发出声音的位置一跃而下。
郭氏兄弟是最后走的,眼见敌人即将全部逃离,摔倒在地的北宫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突然发现已经起跳到空中的郭猛回身露出一脸的狞笑。
“你家郭爷爷要收个利息!”北宫虎分明听到了郭猛恶声恶气的声音,可他却无法阻止。
只见郭猛将双面战斧从手中甩出,斧柄连着一根寒光闪烁的精钢铁链,从已经倒了一片的镇北军士兵的头上穿越而过,紧紧的缠在了因为兄长惨死而失神的马亮的脖子上。
北宫虎见状一声怒吼,徒劳的举起长刀向着锁链斩去,却终究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马亮被锁链从地面上拉起,随着郭猛一起向着阁外飞去。
“啊!”北宫虎眼睁睁的看着马玩中箭,马亮被掳,却只能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却也不得不向着身侧洞开的窗户向外跳去。
此时整个二楼在剧烈的摇晃中,开始了全面的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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