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溪不需要再试着劝说卓克接受投降这个建议,他会留自己一命并来此与自己会面就已经说明其心中已十分清楚此时如果没有外部力量的介入维卡蒂安族已无力逆转战局,只不过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结束这场由他们发动的战争。
卓克静静听着介溪的分析。虽然地牢的环境谈不上舒适,但却能保证这次会谈的私密性。
“通过这场战争想必阁下也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之前他的默默无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奥托的压制。”介溪娓娓道来。“你们的反抗虽然逼奥托请威廉重新出山,但他怎么可能对这个能力如此出众的弟弟毫无节制。”
“威廉围攻这里,但一直没有派人来劝降就是因为奥托不允许你们投降。他不发起攻城的压力比你们守城的压力还要大。如果你们坚持抵抗,最终只会让奥托的计划得逞。”
“那如果我们无法投降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卓克皱了皱眉。
“虽然不好听,但有个事实我必须提醒阁下。”介溪说。“事到如今,南方和维卡蒂安族利益最相符的就是威廉亲王。如果阁下真的能理智处理好目前的局面,威廉会替陛下解决南方内部的问题。”
“如果威廉彻底安定了北州的局势,回去后已经是亲王的他将无可再封,他今天所做出的功绩反而很可能在将来招来杀身之祸。他必须保障北州虽然安定,但是要是在他的掌控下安定,这样他才能在北都和自己的兄弟对峙。”
卓克知道介溪这话的意思,投降书就是给威廉的投名状。而投降的部会成为威廉亲王的合作者,作为威廉维持维卡蒂安族内部稳定的代理人得到南方的支持。
“庞蒂帕克肯定不会允许投降书从这个城里出去。你是让我背叛我的王吗?”
“没错。”介溪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庞蒂帕克会成为阁下和维卡蒂安族最大的障碍。”
卓克没有说什么,他心中十分清楚庞蒂帕克之所以要把战争坚持到底除了荣誉外还有一个更大原因——那就是维卡蒂安人内部的矛盾。
庞蒂帕克属于半岛部。他是通过维卡蒂安人与龙对南方普遍的仇恨将半岛、海湾与格兰林三部集结起来的。现在半岛部的精锐已经丧尽,若是再投降他将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在战争中包括自己在内非半岛部将领都多多少少保持了些许实力,若是胜利那些军队会是与庞蒂帕克共享天下的筹码;若是失败则是他们东山再起的资本。
只不过所有人都低估了威廉的实力。如今各路将领虽然在明面上还配合着庞蒂帕克的指令坚守城池,但私下里已经各自打算,即使自己不投降也会有其他部的首领投降。
卓克看向介溪,突然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向庞蒂帕克伸出援手。
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介溪之所以在炮击时入城就是等待各路将领集中到指挥室中,而在庞蒂帕克面前表演的那一出戏就是为了找出自己的合作者。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合作者究竟是谁——自己并不是他的唯一选择,只是最优选择。
“如果刚刚下来的是别的人,先生还会有我们刚才的谈话吗?”卓克冷冷的问。
“老头子我学艺不精,难以深思细微之处,保的了大局保不了一家一姓。”介溪则平静的注视着那双犀利的眼睛,对着卓克和善的一笑。“但阁下到底是救了老夫一命,老夫定会为阁下赴汤蹈火。”
卓克对介溪的话半信半疑,但事到如今自己只能与他合作……或者杀了他。
“刚刚庞蒂帕克下令,城中言降者立斩。”卓克说。“而且就算我能把降书送出城又如何呢,这里不是海湾部的城市。”
“庞蒂帕克的半岛部现在已无威胁。”介溪似是看出了卓克的所想。“如今对海湾部而言最大的对手是格兰林部。阁下方才问除了投降有没有别的办法,事实上对于格兰林部而言还真有一个选择。”
卓克皱了皱眉,无声的催促介溪赶紧说下去。
“这个方法就是想办法向威廉送出一封其他部的降书,可以是庞蒂帕克的半岛部,但最好是你们海湾部。接下来他便可以以此为借口斩杀你们。而对于威廉那边,他们只需要在下一次试探性进攻时稍做抵抗便,等待威廉在战俘中选择代理人便可。”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卓克不解。“凭什么他们这么方便?”
“因为他们在三族中最为弱小。”介溪说。“所以也最适合被扶植成代理人。”
“以弱去强,格兰林部才是威廉心目中最合适的合作对象。到时候如今剩下的,包括阁下西北骑兵在内的维卡蒂安族军队只有被剿灭和归顺两种选择,没有强有力的领导那些军队无疑名存实亡,维卡蒂安人将再无崛起的机会。”
卓克这才明白所谓投降只是海湾部唯一的办法,半岛部不能投降,格兰林部不用投降。唯有海湾部的前路上写着灭亡或投降。
格兰林部的首领维卡是个狡诈之人,卓克毫不怀疑他能干出介溪所说之事。
“按先生的话我还是个英雄呢。”卓克苦笑一声。“但谁又能理解呢?”
“你这个计划要背叛国王,要南方沆瀣一气,还要残害同胞。”卓克摇了摇头。“任何这样做的人都会遗臭万年。”
“确实有这样的风险,这是条路没有后退可言。”介溪点了点头。“但阁下或阁下的后代若能成大业,史书上自然会承认阁下为民众大义做出的妥协与牺牲。”
卓克沉默了一会。确实,空有梦想与一腔热血是成不了大事,救不了维卡蒂安族的。这场权力的游戏自有它的规则。
“那以先生刚才的意思海湾部又是死局,如果我不投降那只有被南方军和另外两部所灭的下场。但就算我先递出降书威廉也不一定会同意,他只需要把我投降的事泄露到城中就能除掉我这个隐患,顺便动摇军心。”
“阁下说的没错。”介溪还是面不改色。“若想顺利送出降书,格兰林部必然要防。但在这个过程中不能在城内造成太大动静,给威廉以最小代价攻下这里的机会。”
如果在是在纳努克城没有问题,但现在这里是伊卡卢伊特城,是格兰林部的老巢。虽然卓克对自己的70名贴身护卫以及他们所带领的精卫队有信心,但想同时稳住威廉和控制城市根本不可能。
除非自己能够里应外合!
必须有一个人能说服威廉选择海湾部作为其代理者,在自己夺取城市控制权时按兵不动,静候自己递出降书作为投名状。
卓克看向介溪,试图在心中说服自己把身家性命与部族命运交到这个自己根本摸不清底细的人手上。
“如果我放你出去,能替我把降书交给威廉,游说他接受海湾部的投降吗?”卓克紧盯着介溪的眼睛,试图看破那双眼睛后所隐藏的一切。
“如果阁下决心已定。那我老头子定然在所不辞。”介溪向卓克深深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卓克慢慢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地牢的出口。
介溪目送着卓克的背影消失在阴影深处,虽然与来时相比他对部族的未来有了清晰的认知,但他的脚步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
“从现在开始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阴影深处再次传来卓克的声音,似乎是在和看守的卫兵下令。
“天亮之前,我会给你答复。”
介溪向阴影的方向又鞠一躬,只不过这次回应他的只有牢门重新落锁的锐响……
第二日,介溪失踪;当天晚上,伊卡卢伊特城失火。
冬季伊卡卢伊特城的夜十分漫长,待太阳再度升起时。庞蒂帕克已葬身火海,纵火者维卡与其部下也被卓克击杀。获取城市控制权的卓克虽组织全城士兵救火,但包括城中粮仓与军械库等重要设施还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城墙也在军械库的爆炸中坍塌了一段足有二十米的缺口。
第五日,卓克宣布伊卡卢伊特城无力再战,为保全城中民众与士兵的性命,向南方军开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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