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侍从看着有些眼生?”
埋头对付美食老头再次抬起头来,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师傅……”
也许是酒喝多了,申生有些微醺,脸上也有了一抹红晕。
“老夫不问了,好久没吃过像样的美味了,这齐国的国宴确实不错,那个厨子的厨艺堪称一绝,汤水都不能浪费一滴。”
老头嘀咕了几句,继续埋头对付食物,似乎不再关注齐女这个眼生的侍从了。
听到申生叫了一声师傅,齐女的瞳孔缩了缩。
她看的春秋历史不多,之所以知道申生,是因为这倒霉孩子死得太憋屈了。
申生身边到底有一些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
可申生的师傅她还是知道一点的。
狐突,真正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并不是因为他是申生的师傅,而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
狐突本来是支持申生的,因为那是他的弟子。
可在看出晋献公开始厌弃申生时,他让两个儿子狐毛、狐偃跟了重耳,后来两人一直跟着重耳逃亡。
晋献公死后,晋惠公夷吾继位,十四年后,晋惠公死,其子圉立为晋怀公。
为巩固帝位,削弱重耳的影响,晋怀公命令所有随重耳出逃在外之人全部回国,不归者,诛其全家。
同年冬,因狐突不召二子归国,被怀公拘捕。怀公对狐突说:“子回则免罪。”
狐突答:“子之能仕,父教之忠。父教子贰,何以事君?”拒绝了怀公的要求被杀害。
“忠臣不事二主”,狐突因此被后世的君王立为道德典范,很多地方都修了狐突庙。
所以真正被后人记住的,并非因为他是申生的师傅,而是他的那种忠君思想。
其实这家伙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自己跟随申生,又让儿子跟着重耳。
两头下注,不管谁是最终的胜利者,都能保证家族的延续。
其实这也是很多家族长盛不衰的原因,不管哪边失势,都不会拖累全族,总有一支留在胜利者的队伍里,家族都能长盛不衰。
晋国的大家族不少,而且家家户户几乎都是这种几头下注,凡是有点实力的,差不多都有各大家族的人追随。
只不过因为齐女身份低微,申生一般也不会带女人与门客见面,所以她对申生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更不知道各大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一个小侍人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走到齐桓公的台阶下,齐桓公一看小侍人脸上带着焦急,而且也是经常在他身边侍候的人,便招了招手,让小侍人上去了。
小侍人拾阶而上,走到齐桓公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因为堂下的礼乐声音太大,就算是离齐桓公最近的竖刁,也没有听太清楚。
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怒,如此没有眼色的狗东西,以后得想办法将其从国君身边调走。
不过他的脸上自然不敢有任何表露,依然恭恭敬敬地站在齐桓公的侧后方。
听完小侍人的汇报,齐桓公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他摆摆手,小侍人下去了。
一直关注着国君脸色的只有少数几人,大多数人都被堂下的礼乐吸引。
最关注齐桓公的便是竖刁,因为齐桓公才是他的主子,他只要揣摩好主子的心思,投其所好,其他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刚才没有听清小侍人说的什么,现在又不能离开齐桓公去问个明白,心里便像被猫爪子在不停地挠一样难受。
另一个一直在关注齐桓公的,便是齐国国相管仲。
能够在这种国宴时刻来打扰国君的,肯定是十分重要的消息。
接收到管仲关切的目光,齐桓公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齐桓公与管仲君臣三十年,之间的默契非常人可比。
竖刁的三人集团虽然深得齐桓公宠信,却无法与管仲相提并论。
只要管仲不死,这三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人,不敢有丝毫逾越。
齐桓公前后立了三位夫人,却没有一位夫人为他生下嫡子。
据说这与竖刁脱不了干系。
齐桓公好色,竖刁便想尽办法,为齐桓公搜罗天下的美人。
不说那些有名分的夫人与妾室,没有名分的不知道有多少。
后来有了公子开方的加入,搜罗美人的范围更大了。
长卫姬,有人说是开方的姑姑,也有人说她是开方的妹妹,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开方的亲人。
少卫姬,也同样是卫国公室女,据说与长卫姬是亲姐妹。
姐妹俩进了齐宫以后,因为有竖刁与开方的关系,很快各自为齐桓公生下了儿子。
由此可见,齐桓公是可以生儿子的,之所以夫人没有生下嫡子,都是竖刁从中作梗。
齐桓公每次去夫人那里,必定是被其他女人折腾得筋疲力尽之后,到了夫人那里,只想单纯地睡觉了。
因为他的夫人都是其他国家真正的公室之女,不是那种缠着他不放的小妖精,几乎没有与齐桓公有过几次鱼水之欢,又哪里有机会怀孕生子?
齐桓公是见了美女就迈不动腿的,所以也任由竖刁摆布。
两个卫姬都生了儿子,可她们不是夫人,儿子都是庶子,
如果有了嫡子,庶子再没有继位的资格,竖刁还没有撺掇齐桓公立哪个女人为夫人的本事,如果他敢插手这种事,马上就会被管仲灭了。
正因为没有嫡子,才导致齐桓公迟迟没有立下世子,也为他自己的死和死后的动乱埋下了伏笔。
管仲此时也看到了君主一瞬间的脸色变化,便知道小侍人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此时国宴在继续,国君显然不想让坏消息影响大家的兴致,只能暂时压下。
既然国君能忍住,管仲当然能忍住。
忍不住的只有竖刁,可他现在又不敢离开,不得不忍住。
其他人依然关注着场中的礼乐,没有人去关注一个小侍人。
关注着竖刁与国君的,还有公子开方。
可连竖刁都不敢动,他就更不敢动了。
申生则一半精力关注着礼乐,另一半精力随时关注着齐桓公的一举一动,生怕齐桓公再来一首诗,自己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他自然也看到小侍人上去跟齐桓公汇报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人家汇报的肯定是齐国的事情,跟自己一个逃亡的晋国世子有什么关系?
这一场礼乐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才终于结束,最后是宾主尽欢而散。
齐桓公宣布宴席结束,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
本来还以为能多看几次齐桓公与申生的对诗,结果齐桓公后来好像忘了这茬,没有后续。
“请仲父留步。”
“诺。”
管仲并没有急着离开,一是因为人太多,他不愿意去挤,二是也在等待国君的召唤。
果然听到国君请他留步,自然赶紧答应。
“申生,你也留下来。”
“诺。”
申生自然赶紧答应,管仲却有些诧异。
难道国君收到的消息与晋国世子有关?
希望不是什么太坏的消息,晋献公太狠,最好不要与晋国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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