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哥怎么怎么在这儿?”
叶颜看见谭卓熙了,他的经纪人竟然比他这个儿子来得还快,而且肖蕊也没告诉他谭卓熙会来。
小蕊也真是的,怎么连个胃病也往外说,叶颜暗暗吐槽,虽然大家关系不错但这样也太麻烦人了,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他跟了过去,见病房门没关便直接进了。
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让叶有成焦虑不安的心电仪的声音,比屋子里的人更先占领叶颜的感官。
“爸,我回来了”叶颜打完招呼才看见,站在病床前的邱媛红肿的双眼难掩悲伤。
发现他来了,邱媛立刻背过身去调整情绪,谭卓熙则是赶紧把片子放进储物柜。
“你来得挺快啊,我就是怕你跟许青然在一起耽误了,所以先过来看看。”
谭卓熙尽量表现得淡定,他只知道叶颜出生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工薪家庭。
也知道叶颜的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至于离婚后他的父母对他如何,谭卓熙是不知情的,叶颜没必要跟他说得那么清楚。
这么多年来,他也只在心理医生宋桢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倾诉过自己的心结。
所以现在,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叶颜肯定是无法接受自己的爸爸得了不治之症的。
明知道瞒不了多久又说不出口的感觉,真的很令人六神无主,浑身都是漏洞。
可偏偏叶颜看不出来,径直走到病床前,看着还在吸氧脸色晦暗的叶有成冷静地关心。
“爸你好点了吗?早说你不舒服就留在我那儿治好了再回来,非得瞒着干嘛。”
“小问题,怎么还把你叫回来了,你不忙吗?”
叶有成有些吃力地问,没了神采的眼睛里却满是欣喜与疼爱。
叶颜其实注意到了邱媛哭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去看,也不敢问她怎么了。
“这几天暂时不忙,你看连我的经纪人都在这儿。”
叶颜笑得有些刻意,眼睛不由得看向病房里的设备。
他刚刚注意力都在叶有成身上,现在才发现叶有成两只手上都打着针,一边是点滴,一边在输血。
“怎么在输血啊?是做手术了还是贫血?”
他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不由得看向了邱媛和谭卓熙,等着一个回答。
正当他们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时候,床上的叶有成突然抬起他还扎着针的手抓住了他。
掌心传来冰冷的温度,叶颜顺势紧了紧手指低头看他。
“胃出血做了个小手术止血,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去看看你妈吧,医生让我卧床,也不能陪你们吃饭什么的”
“我明天再去看她,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叶颜笑道,随即把叶有成的手放回被子上,并整理了一下输液管。
他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本来就不舒服的腰现在更难受了,他想缓一下,顺便给许青然打个电话。
洗手间里,他站在镜子前扶着洗手池拨通了许青然的号码,亲眼看到他跟过来了,那是许青然对他父亲的关心,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许青然早就进了医院,就坐在同一楼层走廊里的公共座椅上。
肖蕊也坐在他旁边,一脸的死气沉沉。
“喂,你到了吗?”
“我在外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许青然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听叶颜的声音很平静,心想看来他还不知道,他们选择暂时瞒着他。
“暂时没有,我就是问问,我知道你来了,没事了,先挂了。”
现在不是跟他打情骂俏的时候,知道他在就莫名安心很多。
叶颜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犯贱了,一个犯了错误还试图让自己理解他的男人,到了关键时候自己想的人竟然还是他。
“也不知道温柔一点”叶颜揉着腰暗暗抱怨,他现在很想躺下休息,奈何条件不允许。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穿过玄关进去了。
正好,他还没问过叶有成的情况。
“医生,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啊?什么时候才能治他的病?”
“没办法,胃出血当然要先止血,我们会安排专家会诊,不过要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已经是肺部和髋骨转移了,手术机会很渺茫,化疗的话也要看他的身体状况,身体允许化疗的情况下,如果你们不差钱可以转去更好的医院碰碰运气。”
“不过我的建议是,中晚期最好保守治疗,折腾太多没好处,只会让病人更痛苦。”
面对邱媛的问题医生如实相告,因为叶有成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早有预感。
加上他心态好,所以医生也就没有回避他。
邱媛听懂了,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跌倒,好在谭卓熙扶了她一把。
这是没救了的意思,不论是手术还是化疗,都没机会了。
医生也很惋惜,毕竟叶有成可是连白头发都没一根呢。
“不是我说,你太不爱惜自己了,十年前就查出来长了结节,当时要是把手术做了什么事没有,为什么不做呢?”
“那段时间工作出问题了嘛,家里就一个上高中的儿子,我都没心思去关心他,哪儿还有时间治病啊,就没当回事,想着吃点中药慢慢调养不说这些,有什么事麻烦你叫我爱人去办公室谈吧,我儿子他在洗手间,他还不知道”
叶有成好像根本不怕死,跟医生说起自己的病也是云淡风轻,甚至想着怕被叶颜听到。
他知道叶颜是大明星,他工作很忙很辛苦。
他也看过叶颜手上的伤,还有网上那些诋毁谩骂他的帖子。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都还不知道,当年周云没有给叶颜生活费,他的儿子在长身体的时候挨饿六年。
他只知道叶颜从小就没麻烦过他,没得到过他多少关心,他很惭愧,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耽误叶颜的忙碌的人生。
医生无奈摇了摇头,作为医生面对不把身体当回事的病人他非常生气,但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再说教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空气被压抑得沉闷且稀薄,大家都很悲伤,也就没注意到被玄关墙壁挡住的,正背靠洗手间的门听完了全程的叶颜。
转移。
化疗。
世界难题。
没有手术和化疗机会的中晚期。
指向性再明白不过的专业术语,听不明白的也就只有三岁以下的小孩儿了。
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好像突然倒流了,心跳加快大脑眩晕,一口气喘不上来憋红了双眼。
那种感觉跟他当初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一模一样,意识像坠入漆黑的深海没有光没有氧气,脚下一片虚浮,像在噩梦里。
原来,那些梦是在跟我告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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