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白安灵的房间,司马钰才知道这家伙为啥会那么虚弱。
画。
风景画、人物画、水彩、素描、油画甚至连漫画都有——满屋子都是各种各样的画作。
靠窗的角落里放着一台电脑,电脑显示器很大,主机箱还连着一套画板。那画板一看就很专业,没个几万块根本就下不来的那种。
反正不是自己这种一个月三千还得兼顾学费的人能负担得起的。
——什么?云若水留下来的那箱子珠宝?别提了,司马钰找穆小雅问过,一样都卖不出去。
倒不是那些珠宝不值钱,恰恰相反,是太值钱了——每一件都能当作文物,随便哪个放在任意一个博物馆都是镇馆之宝,她怎么卖?
今天她敢买,明天派出所就能上门找她。
所以那些东西只能找地方堆着,幸好现在那些所谓的专家们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根本看不出这些珠宝的来历,这才一直都没被发现。
不过这倒是对司马钰没什么影响——她穷惯了,对什么是【有钱人】根本就没个概念,也无所谓那些珠宝的价值。
就当是老妈寄放在自己这里的收藏品了。
比起自己拿一个月的三千多块钱,白安灵的日子显然要宽绰许多,尤其是这台电脑——显示器上还有一张未完成的作画,看来这家伙不光画实体画,还在网络上进行创作。
司马钰四下看着,盘算着该将这个病恹恹的美人放在什么地方——虽然瘦了点,但白安灵也确实算个美人了。只可惜这个骨感的美人似乎营养不良的样子,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听她说话就明显底气不足,现在看上去更是出气多进气少。
“哎……哎!白小姐,你……你没事吧?!”司马钰有些急了,她可不想扯进什么命案里。这破地方没监控的,万一死屋里了,周围又只有自己一个人进出的痕迹,那真是百口莫辩。
“扶我起来……!”经过司马钰的不懈努力,白安灵总算勉强睁开了眼睛——就连睁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好像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一样。
“行,我扶你……算了我抱你吧。”司马钰叹了口气,刚刚抱这个病弱美人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有谱了——她敢打包票,白安灵绝对不超过七十斤。
——不,有可能只有六十斤左右。反正以司马钰现在的体格,抱她起来简直轻而易举:“你床在哪间屋子呢?”
“扶我去……电脑桌那里……”白安灵仿佛溺水了一般,拼命将手伸向了电脑的方向。
“还画?你不要命了啊?!”司马钰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女人对画画的热情真的可以的,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还是不忘她的画作。
就在她这样想的下一秒,白安灵的话就将她对这个病弱美人的所有幻想全部击碎:“快点……去电脑那边……明天截稿了……再不交上去……甲方不给结钱了!!”
人为钱死,好样的。
司马钰点了点头,忽然间,她不再自卑自己是否有什么才华了——如此有画画天赋的女子尚且为甲方的斗米而折腰,自己一个送酒的半工读穷学生,也就这样吧。
“……行,你撑住了。”司马钰没有拒绝她的要求,而是真的扶着她来到了电脑桌旁,“画吧,我给你搞点儿吃的去,稍微补一补,你还能恢复点儿力气。”
她这样说是因为看到了电脑桌上一大堆的功能饮料和装葡萄糖的空瓶子,数量多得令人发指——不知道为啥,白安灵的形象一下子和裴娜重合了起来。
两人都是被甲方所困,过得也都是差不多的日子。
“……谢谢你。”白安灵没说什么,哆嗦着修长的手指又打开了一罐功能饮料,仰脖子灌了半瓶,聚精会神地画了起来。
司马钰进了周围的屋子——刚进大门的大厅就是白安灵的画室,画室里还有一个堆满衣物的大沙发,上面的被褥和枕头很久没收拾过了,一看就是每天都糊弄着在这睡一晚上。所以她想要找厨房,只能去周围的屋子碰碰运气。
一连进了三个屋子,司马钰才发觉了一件事——整个二层小楼里,最值钱的就是白安灵的那台电脑了。
厨房是老土灶,锅台上全是灰尘,锅底都生锈了,也不知道多久没用过。水缸里还有小半缸水,不过上面漂着一层绿色的东西,而且时不时从下面冒个泡上来,似乎这口水缸内部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
——至于那些碗筷什么的也不必说,看着就好像刚从哪个古墓里刨出来的一样。
隔壁的房间还算比较现代化一点——只是相对土灶来说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铁皮水箱,水箱一边扯着电线,还连接着一个花洒。
嗯,这里就是浴室了。
再隔壁是一张老土炕,上面同样是一层灰尘,看上去同样很久没人睡过了。想来也是,联想到客厅的那套大沙发,估计这家伙也没在这里睡几天。
一楼没希望了,司马钰想着去二楼碰碰运气。可还没上完楼梯她就下来了——二楼根本就不用看的,因为压根儿就没装修,还处于毛坯的状态。
——这女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外表看上去挺不错的一个二层小建筑,被她住得好像烂尾楼一样。
“你家没吃的啊?!”无奈之下,司马钰只好回到大厅和她打了声招呼。
“有。”白安灵在作画的时候十分专注,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正常起来,她盯着屏幕没有回头,仔细地为她的画添加着细节。
“在哪呢?”
“后院。”白安灵仍旧没回头,“那里有的是。”
“我去找了啊。”
“请自便。”
得到了允许,司马钰去了后院,然后……
在用手机作照明反复确认了三遍、那些架子上缠绕的植物们结出来的是茄子以后,司马钰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将那些已经老得有了弹性的茄子给扯了下来。
墙角还有几棵野草一样的小葱。
门框上挂着一串干辣椒。
窗台上摆着几颗土豆。
另一边的架子上还结了几个已经开始有些蔫吧的青椒。
从感觉和经验上来看,这座后院应该是白安灵的菜园子。
只是整座菜园子里,一直都在透露着一股子没有被人工干涉过、纯粹依靠自身品种优良才硬生生活下来的那些植物们倔强的味道。
尤其那几只青椒,司马钰都不好意思摘了。
不过菜园子怎么着也没活人重要。在将一些看上去还能吃的菜用院子里手压式水井里刚打出来的水仔细洗了一下,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刷干净了那口可怜的大黑锅,这才勉强用后院的一堆干草、用了半盒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火柴点燃,准备起锅烧菜做饭了。
一顿饭很简单——其实也做不出什么四五六来了,就是简单的大烩菜。还好碗柜中的一瓶调和油看上去密封还不错,也没过保质期,不然她是真的不知道从哪开始下手。
炒好了一桌子菜,司马钰招呼白安灵过来吃——她可不敢随便进去问,万一菜里的油星子或者油烟沾到画纸就不好了。
画家都是潜在的富翁富婆,谁知道哪天这家伙的画就出名了呢?
万一到时候让自己来赔,她可赔不起。
当菜香飘过去的时候,白安灵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人是要吃饭的,梦想再伟大、再高尚、再神圣而不可亵渎,也不可能变成让人活下去的能量。
别说什么精神食粮,人类只有活着,才能吃到精神食粮。
死了就是鬼了,在活命面前,梦想是一文不值的。
最终,白安灵没有拗过身体的强烈需求,犹豫了好几次才放下笔,扶着墙来到了厨房。
司马钰一点都没碰,白安灵是自己吃了一盆的大烩菜的。
甚至都没用筷子,直接拿的是炒勺。
看得出来,这女人真的是饿极了。
“行,你没事我先走了啊。”司马钰看了看时间,心说自己得先去找骆先生、告诉他酒已经送到、顺便把签收单带回去记账。
“我叫白安灵,你呢?”在司马钰打算离开的时候,白安灵捧着菜盘子转过身来,“今天谢谢你了。”
“司马钰。”司马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挥了挥手作道别。
“院门上挂着一串刺,你拔几根带走,有什么麻烦了就掰断它,我会来帮你的。”
“行行行,先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司马钰并没在乎这句话,不过在经过院子大门、将小电驴奋力扛出去以后,还是拿了一根刺下来。倒不是以后要别人帮忙什么的,只是那些刺看上去很危险,却也很新奇,她打算拿回家做个装饰品。
关好院门,小电驴疾驰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在她离开后不久,院门再次打开。白安灵看了看角落挂着的那串尖刺,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傻丫头……那么多刺你就带一根走……”
“当年玄奘法师还带走了三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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