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装的?”病床上,在匕首即将刺入的瞬间,侯涅生睁开眼,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与黑夜对视起来,“就不能是我真的重伤昏迷了吗。”
“不可能,我很肯定我们是同一种人。”黑夜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自己在一瞬间重伤到濒死的,但我肯定,那伤是你自己弄的。”
侯涅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轻笑两声,问:“那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专门把自己弄晕过去呢。”
“不昏死过去,你这个满身秘密的人怎么面对审讯,又洗脱犯罪嫌疑呢。”黑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应该感谢我没有立刻拆穿你,不然你的下场可比汪宇航惨多了。”
此时的汪宇航正脖颈拴着禁制颈环,被岑憬用荆棘捆住,单独关在一间病房内,等待最后的共同审讯。
因为他正儿八经从私人会所坐电梯上楼,又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已死的钱夭三人,再加上古方镇的【影子食人案】他也是重要目击者,以及钱夭死后空间碎裂时他说过的话。
想不被列为重点嫌疑对象都不行。
“所以呢。”侯涅生没有丝毫感激,眼眸在一瞬变成金黄色,含笑又戏谑的话语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威胁,“作为交换,你要我做什么,还是说要我以身相许呢。”
“少来!”黑夜克制住一刀捅下去的欲望,却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掐住侯涅生脖颈,手指微微用力的同时,威胁道:“明天晚上,界桥村门口见,别说你出不来,我知道你绝对有办法。”
不等侯涅生答应下来,黑夜又道:“你要是敢不来的话,就别怪”
话说一半,侯涅生突然莫名其妙闭上眼,黑夜一愣,却听到异常急促的脚步声,这才猛地意识到什么。
不等他有所动作,“砰”一声,房门被打开,灯也在一瞬亮起。
岑憬看见黑夜一手掐着侯涅生的脖子,另一手则用匕首抵在他胸口,那样子显然是打算杀人灭口,厉声喊道:“许明渊!立刻住手!”
黑夜刚打算开口解释,岑憬又道:“我知道你因为被苗翠芹下药,可能和这人发生了点什么,但对方也是被胁迫而非自愿的,所以你犯不着专门过来杀人灭口。”
岑憬刚审讯完范开等人,在关汪宇航的病房却迟迟没等到许明渊,联想到苗翠芹说的以及自己凌晨看到的,立马想到某种可能性,这才跑到侯涅生的病房来。
果不其然,以黑夜这种锱铢必较的性子,真的会来杀人灭口。
黑夜:“”
想也知道自己又被侯涅生这家伙坑了。
他恶狠狠瞪了侯涅生一眼,心道明晚有你好看的,无奈松开掐住对方脖子的手,又将匕首变回弹珠放回口袋里,这才看向岑憬笑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教官,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打算把人掐死,还是捅死。”岑憬问。
黑夜“呵呵”笑两声,故作无奈道:“这不是人没事吗。”
“跟我出来。”岑憬在门口严肃说道。
“来了。”黑夜捡起被散在地上的资料,朝岑憬走去,跟着对方走出病房。
关门前,他还不忘再次恶狠狠瞪侯涅生一眼。
汪宇航被关在四楼,前去的路上,岑憬因黑夜专门来杀侯涅生一事,以及对刁秋梅等人的残忍手段,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必须残忍杀人的理由吗。”
岑憬是许明渊在总局训练时期的教官,白日还好说,而黑夜每次出任务实战时,一定要杀死几个人,而且手段异常残忍。
当时有段时间,岑憬禁止许明渊参与实战,持续一个月后,后者进行了可怕的自残行为。
在这种行为的持续逼迫下,岑憬重新允许许明渊进行外出实战,他依旧会残忍杀人,相对的,自残行为也停止了。
岑憬那时候就推测,或许许明渊的这个人格有什么必须杀人的理由。
他当时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许明渊的两个人格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黑夜沉默片刻,冷漠地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岑憬,猩红的光芒转瞬即逝,而后他重新笑起来,有些随性地说:“好啊。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的恶意对我毫不保留。”
这回换岑憬一愣,他不明白黑夜这话是什么意思,甚至因此而停下脚步思考起来。
“自降生那刻,焦虑、抑郁、嫉妒、憎恶、恐惧、仇恨、残暴所有生物的负面情绪我能感觉到,这些情绪会具象成实质的能量侵入我的骨血灵魂,让我渴望杀戮、渴望毁灭。”
黑夜一边解释,一边脚步不停地越过岑憬,含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些能量会在我体内不断积攒,而我也需要释放它们。”
岑憬想起黑夜那近乎自杀式的自残,瞳孔颤了颤,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自残。”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将利刃挥向无辜者,那些碰巧从我旁边经过的人,不该承受我的恶意。”黑夜似乎猜到岑憬还想问什么,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用轻佻的语气道:“所以,我会根据人内心的恶意程度,来选定发泄的目标和决定对人的态度。”
对人的态度
岑憬立马想到什么,不等开口,黑夜又道:“这也是我很多时候愿意听你话的原因,岑憬。”
“你总是因为我和白日而生气和烦躁,还一度想把我俩给扔回兴海,当然也只是想想,你从来没那么干过。甚至很多时候,你足以因我的行为而动下杀心,但你也从来没有,刚刚也是一样。”
“在你问我为什么自残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感觉不到你的情绪。”黑夜的语气不算郑重,甚至轻佻随性地有些过分,但落在岑憬耳中却显得无比真挚,“我感受不到,意味着你在关心我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总归是为我好的。”
“岑憬,你这人可比表面看起来温柔多了。”
黑夜这个人格极其不服从管教,他的自我意志太过强烈,在总局的训练时期,除了岑憬,他几乎不会听取和采纳其他任何教官的建议。
岑憬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还想过是姐姐贝岑烟的专门交待,从没想过到头来单纯是因为他自己,因为自己内心的善恶对方一清二楚。
被人直白地拆穿内心,饶是岑憬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猛地走起来,又加快脚步越过黑夜,像是想避开对方的注视,但察觉对方跟上来后仍旧盯着自己。
岑憬忍无可忍地岔开话题:“你另一个人格也能感觉到吗,感觉到善意。”
“感觉不到。”黑夜走到岑憬旁边,故作遗憾地说:“很遗憾,我只能感觉到恶意,而白日他则什么都感受不到,所以我俩一个是疯子,一个是机器人。”
岑憬又是一愣,他以为黑夜能感受到恶意,那按理来说,白日也能感受到善意,但对方那冷漠的样子又完全不像,没想是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还想问什么,但黑夜似乎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主动转移话题,“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折磨毕文山几人。”
岑憬也知道黑夜不想再多说了,“嗯”一声示意黑夜说下去。
“死掉的那个恶意最深,深到她的灵魂都是黑色的,每一个动作都裹挟着无尽的恶意,我就算瞎了都能感受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黑夜说,“另外,她身上还被其他生物的怨恨束缚着。”
“其他生物的怨恨?”岑憬问,“为什么。”
“她会虐杀动物,而且数量非常多。”黑夜回答道,“在那些怨恨中,我知道她会扭断动物的四肢,剥皮,割肉,有时会活活掐死它们,有时则会放它们在原地流血而已。”
这死法
岑憬想到罗毅说过的刁秋梅的死状,与这些动物的死法一模一样
“那些动物怨恨太深了,所以我干脆遂了它们的愿,让她以同样的死法死去。”黑夜的声音依旧充满笑意,丝毫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继续说道:“至于毕文山,他常年偷窥和视奸他人,我就他眼珠子抠下来,让他再也看不见,剩下那个的话欺软怕硬的胆小鬼,完全不值得我动手。”
说话间,二人到达四楼,躺有毕文山的担架床从他们旁边推离。
黑夜看到毕文山包裹着绷带也掩盖不了空洞的凹陷眼眶,再加上刚刚从侯涅生那里憋了股气,一个满是恶意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
“所以你会向上汇报吗。”黑夜将目光投向别处,轻飘飘地问:“会把刚刚我说的那些话,汇报给总局吗。”
岑憬朝黑夜的右手望去,只一眼便肯定回道:“不会。”
即使异能者恢复能力惊人,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也不是一天就能恢复的,深红的纤长血痂黏在白皙的皮肤上,眨眼刺目,光是看着就难以想象该是什么样的疼痛。
黑夜仍旧没回头看岑憬,只能听到对方用平淡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总局不比以往,更何况你们在用尽全力接受和融入这个世界,我没有理由为了一个猜测或可能而毁掉你,比起你那玩笑般真假难辨的话语,我更愿相信我的亲眼所见。”
因为这番话,黑夜忍不住扭过头来重新看向岑憬,他话里如一,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一瞬间,黑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感知。
他想,是出错了吗。
“刚刚所有的问题,我都是基于朋友的身份去问的,不是教官,也不是特殊行动队队长。”岑憬迎向黑夜探究的目光,微笑着说:“而作为朋友,我理所应当去关心你的状况,也理所应当为你保守秘密,更何况我相信我姐识人的眼光。”
什么都没感受到的黑夜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像他刚刚调戏般说的那样,岑憬这个人远比外表看起来温柔,以至于他笑起来,也显得温柔,黑蓝色的眸子而高贵优雅,荡漾着蔚蓝的波涛,柔软而温和。
半天憋不出半句话的黑夜再次别过脸去,又过了片刻,才嘟囔道:“你要不还是别笑了吧,挺不习惯的。”
岑憬:“?!”
我就知道,对你这家伙就不该心软。
岑憬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冷脸离开的同时不忘冷声催促道:“还不快走,接下来管理局可有的忙了。”
“来了。”黑夜跟上岑憬,继续嘟囔道:“果然,这样才对嘛。”
岑憬停下脚步,将手中的资料甩给黑夜,“拿着,先看完再说。”
黑夜接过资料,翻看起来的同时又随口问:“这是?”
“范开几人的审讯资料。”岑憬冷漠地说,“你看完就知道问题有多大了。”
岑憬甩来的资料上是一天下来的审讯结果,详细记载了范开那几个异能者的异能与所知情报。
范开是本体型力量异能者,暂未出现特殊能力,界桥村本地人。
他是以前去县里,跟踪猥亵他人时,反被制服并加入进拐卖组织的,主要工作就是全国各地拐人,然后把人送回界桥村和其他村子。
除了其他的几个村落地址,范开知道得也不多。
因为罗毅的最后一次【送信】的定位显示范开去往古方镇,加上那一车精神状态极差的受害者,岑憬又顺带问出了他们整个组织的工作流程。
被拐卖的女人,长相一般的会低价卖到深山各处,给人当老婆,长相好的则会送到极乐之地九楼用于接客,如果怀孕了就会在分娩时期送往六楼。
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会放到黑市用于器官或别的交易。
如果孩子到一定年纪没有成功出手,就会跟长期接客而精神崩毁或身体染病的男女一起处理掉。
他们的处理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丢到八楼给钱壮当玩具杀掉,第二种则是低价卖给古方镇一个叫薛文的。
黑夜看到前面时就有预感,看到这里时,已经确定薛延口中的拐卖组织就是指范开等人了,而且确实是条大鱼。
除了已经被捣毁的界桥村,还有其他无数村子也参与进来,甚至主动将女儿低价买过来。
但这时黑夜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岑憬会说管理局要有的忙了,毕竟根据资料显示其他村子只是单纯参与了人口拐卖,警方的人去就行了,完全不需要管理局的人去。
另外,界桥村用诡异传说吸引人主动过来的方法也是薛延告诉范开的。
资料里说,范开与薛延接触几次后,察觉到他们卖给薛延的人根本不够满足其需求,就主动问起对方有什么搞人的好方法。
也是那时候,薛延告诉他们随便编点诡异传说,这世界永远不缺充满好奇心又自以为是的蠢货,那些人会自己找过来的。
当时,界桥村的人都从冯建业等人口中知道碾石村发生过什么,于是他们开始胁迫冯建业等人配合,用过种种手段后就有了最后白日进村看到的那一幕。
看到这里,黑夜想起冯建业见到白日时的异常情况,以及他口中来自天衡山的赵玄之道长,便问:“这个冯建业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的身体状态非常糟糕,几乎就是靠一口气吊着的,现在正在进行系统性治疗。”岑憬回答道,“你要有什么话想问他的话,估计还要等几天。”
“不急,反正人又不会跑。”黑夜说着将资料翻到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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