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问远几人去往悦澜国际六层时,上面已经彻底乱了起来,常规手段无效后,有些人已经开始用疯狂手段下楼了,还有些人将怒火集中到了商场的工作人员身上。
本来热闹和谐的餐厅也跟着乱成一锅粥,女人抱着年幼的孩子躲在角落或呆坐在原地,孩子眼里有不解、疑惑、恐惧最后哇地一声哭起来,青年人也惊慌失措起来,掏出手机却想起这东西没用了。
人们想办法,人们试图冷静,然后人们摔东西,人们破口大骂像世界末日般,人们在拼命挣扎,却又无可奈何,慌乱的情绪如病毒瘟疫般蔓延开来。
电梯口拥挤推搡的人群终是踩踏到一起,痛苦的呼救声淹没在更加疯狂和暴力的叫骂声中。
鲜血在流淌,生命在流逝,鲜红色的滚热液体粘在人们的鞋底,印满本是洁白的地板,深浅不一地交叠在一起,开出一朵朵狰狞刺目的死亡之花。
许晔舟端着奶茶站在原地,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好好的商场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靠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墙边,试图冷静下来,但脑子里总有根神经在跳,让她焦虑,让她烦躁
许晔舟轻轻皱眉,表情变得不悦起来,在远处传来的叫骂声中,她忍无可忍地抬手要将奶茶摔在地上。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有病啊!谁——”
回头的瞬间,许晔舟看到了早已不见踪影的白日,与这双平静的眼眸对视后,她又听到小白平静地说:“姐姐,冷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
“小小白?”许晔舟脑子里躁动的神经突然停了下来,她眨了下眼睛,似乎不明白刚发生了什么,脸上也写满了疑惑二字,“我刚刚是怎么了,还有,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任务结束后,这里所有人肯定是要签署禁制契约的,哪怕白日不如实告知,许晔舟也终究是牵扯进异能者案件中了。
但他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说:“姐姐,我在出任务,这里非常危险。”
彻底冷静下来的许晔舟发现周围的躁乱发生得诡异而突然,哪怕无法联网、无法出去,也不该乱成这个样子。
回想起那天小黑突然更改行程,许晔舟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担忧道:“那小白你现在——欸!”
白日察觉许晔舟明白现在的情况,当即拉着她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许晔舟连跑带赶地勉强跟在白日身后,“小白你要带我去哪啊?!”
“去广播室。”白日道,“我会把那里的动乱解决掉,然后姐姐你把门锁好,待在里面等着救援的人过来。”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语速却快极了。
许晔舟踉跄着跟在白日身后,竟是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一丝焦急。
明明白日依旧平静和冷漠,但许烨舟却觉得他有点不一样。
小白在着急
同一时间,萧问远和沈书尔也终于快到六层了。
三台电梯都被堵在七层下不来了,因为担心楼梯口也变成这样,二人直接选择走扶梯上去。
五层与六层接壤的扶梯与其他几层相比运行得无比缓慢,他们快步走在像是跨越时空般,运行到半途的时候,眼前景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静的四周突然吵闹起来,人人都跟疯了一样,拥挤、推搡、打骂入目与入耳皆是绝望和疯狂。
更远的上空,广播里也是哀嚎不止,这声音扩散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反复刺痛着人们的神经,让人心生绝望,让人感染疯狂,让人脑子里躁动的神经越发躁动。
这里比想象中更糟,已经乱得和世界末日没啥区别了。
“让我下去!”
“起来啊!他妈的滚!”
“滚一边去!老子要下去!”
“要死了!要死了!要”
上方的扶梯口被人彻底堵死了,一张张狰狞恐惧的脸堆积在那里,张牙舞爪地想要挤出来。
萧问远快速往上跨几层阶梯,眼眸里覆盖深沉无光的死寂。
对视片刻,前方堆叠起来的人群停止挣扎。
下一秒,范开跑上去,将堆得和小山似的人群推到后方,萧问远也快步走了上去。
“萧问远,你慢着点。”沈书尔眉头皱了皱,立马拔下一根头发缠绕在自己指尖,自言自语道:“冷静下来,千万别胡思乱想。”
头发彻底缠绕完成后,她扶着耳机道:“有人在用精神型异能,不要有任何躁动情绪,否则这情绪会被无限放大。”
回应沈书尔的是接二连三的倒地声,萧问远率先登上六层,缓步走向骚动的人群。
除了范开,范云浩和苗翠芹也被他操纵着先于沈书尔登上六楼,将瘫软在地上的人们拖到一边,一排排地摆放好。
萧问远又朝前走了几步,手在几个高大壮硕的人身上拍了下,操纵这些也去帮忙拖人后,才道:“沈医生,担心你自己就好了,除了你,这里无人会被放大情绪。”
至少就刚刚的对话看来,天衡府君和许明渊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像是为了肯定萧问远的话,不等沈书尔彻底上到六层,上空的广播声也停了下来。
白日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广播室在七楼最右侧的拐角,这里的人我已经全弄晕绑起来了,其中有三人受伤较重,你们最好快点上来。”
一个精神型的强到不受影响,还有一个干脆直接没情绪。
沈书尔:“”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沈书尔拎着医药箱登上六层,她看到浑身是伤的人们被一排排整整齐齐地排列好,浑浊死寂的眼球还正对自己。
沈书尔眼皮子跳了跳,“萧问远,你就不能换个方法摆吗?要不是知道他们还活着,我都还以为自己进大型停尸房了。”
萧问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样检查伤口比较方便,打架的我会负责解决,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就交给你了,沈医生。”
放眼望去全是尸体样半死不活的人,还有不少女人孩子躲在餐厅里,透过玻璃窗无助而惊恐地看向沈书尔,哭闹声回荡在空气里,刺得人头皮发麻。
不说怎么哄小孩了,光是包扎伤口都不是个小工程啊。
她轻叹口气,忍着穿透耳膜的哭声,拎着医药箱走到第一排挺尸前,边缓步朝前走边细细打量这些人的伤情,较轻的直接忽略,严重的便会走到其旁边,蹲下来进行消毒和包扎。
她刚包扎了几个人,耳机里又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精神型异能敏感,可以将任何一类的微小情绪无限放大,用在这种人多的场景确实挺合适的。”
萧问远去往七楼的脚步不由加快起来,“酆元,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侯涅生刚刚就到天台入口了,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见到李凡香了,但从萧问远出发开始算起直到现在,他消失了近三分钟,这中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侯涅生才真正登上天台,见到了站在天台边缘的李凡香。
两人中间相距一个操场还大的距离,李凡香看着侯涅生,神情无比戒备。
她通过吞噬异能获得过不少动物型异能,五感得到进一步加强,一两百米的距离也足够她看清来人。
这女人衣着得体,面容姣好,整体看上去温婉而优雅,但周身气场却冷得可怕。
“她”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走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也随着她的出现扑面而来。
极大的反差下,这女人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魔而残忍。
“她”渴望见血,渴望杀戮,处在疯狂和暴怒的边缘,但开口言语时又平静而柔和。
李凡香听到她继续用那平和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又多爬了几层楼而已,这边情况挺复杂的,你们暂时不要过来为好,这边我应该还撑得住。”
李凡香确定对方被敏感异能影响到了,而且影响极大,可“她”的行为依旧理性而克制。
这女人不好惹。
比昨夜女子监狱的男人还不好惹。
在浓厚的血腥味的刺激下,李凡香的右手大嘴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声音刺耳又狰狞,似乎在说快疯吧,快失控吧。
精神型敏感异能进一步加强
此时的广播室几十米开外,因为侯涅生的话,白日奔向楼梯口的脚步进一步加快。
侯涅生的状态不对劲,他先前分明就是寻了个正当理由将自己支开自己,哪怕没有许烨舟他也会寻别的理由。
上面的情况绝对比想象中要危险,甚至危险到必须让白日离开的地步。
侯涅生他还不方便使用异能,那现在
奔跑途中,几个人扭打在一起,控制不住地朝白日这边冲来。
白日奔跑的动作一顿,他侧身避开来又飞速朝几人后颈打去,片刻间几人全部被放倒在地。
走道上人们依旧扭打在一起,叫喊、谩骂、哭泣声混在一起。
或许是近日感受到情感多了,白日心底深处,某种几乎忽略不计的感情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他第一次在没有黑曜石联通的情况下感受到了烦躁和焦虑。
想要想要去找侯涅生。
不然的话,那疯子那疯子又会不顾惜自己了。
白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但长久以往的理性告诉他,他必须将这逐渐放大的情绪抛到脑后。
可他难以做到,这敏感的情绪如瘟疫般传染了他,在他体内飞速滋长和蔓延。
干涸的内心荒漠在不停涌入潮水,像洪水决堤般翻涌奔腾,反复掀起惊涛骇浪,连晴朗无云的天空都暗了几分。
躺在身体城堡的黑夜也发现了白日的异动,纯黑的墙壁在淡去,“白日?”
他站起来,快步跑向闭锁的交替大门,“白日,你怎么”
“轰然”一声,身后传来可怕的巨响。
黑夜扭头朝后望去,那声音是二楼通道传来的。
通道之上,那看不见的门似乎是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猛烈的狂风自上方吹来,将黑夜的发丝扬起,猩红的血色也在一瞬占满眼眸。
他抬手挡在额前,试图朝前走去,但下一秒却脱力般倒在地上,眼眸的血色也淡去几分。
几乎是同时,白日本该平静无波的眼眸搅动起波涛,纯粹的黑曜石染上浅淡的血色。
血色在缓慢加深,风暴在逐渐酝酿,白日的眉头皱成一线,像是渴求发泄般,他抬手重重敲在一侧的墙壁上。
力道之大让墙砖整个碎裂,破碎的细小砖块嵌入血肉,鲜血顺着白日的腕骨浸湿袖口,纯白的衣衫开出殷红滚热的花,刺目而扎眼。
刚抬脚朝李凡香走去的侯涅生嗅到属于白日的血腥气。
他猛地停下脚步,不等分辨出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脖颈上的黑曜石竟是“咔嚓”一声,碎开一道细小的裂痕。
侯涅生的瞳孔急剧收缩,“明渊”
不知为何,侯涅生的耳机收讯效果极差,颜司和霍斩兰几个在悦澜国际外面的人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但二者本能般察觉到不对劲,颜司先一步追问道:“酆元,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霍斩兰紧跟着道:“喂,小宠物?你不会打不过吧?!”
踩在通往七楼扶梯上的萧问远当即加快脚步,他听清对方说的了。
那天衡府君在叫许明渊的名字,再加上对方毫不掩饰对对许明渊的亲近,萧问远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许明渊出事了!
最不该受这敏感异能影响的人被影响了!
“别担心,我马上就到!”萧问远用最快速度跑上七楼。
前方扭打在一起的挡路人群在与他视线接壤后,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上,像是小山一样堆在一起,萧问远顾不及操控什么人当傀儡来搬运他们,直接越过了他们。
外面的颜司几人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萧问远一语双关,真正要回答的人是上方的天衡府君。
天台上,侯涅生站在入口处,头顶本该明媚的阳光被次空间的灰暗代替,扭曲的不规则曲线杂糅在一起,张牙舞爪着,像是恶魔的低语盘旋在他周身。
密集尖锐的声音也不停刺入他耳膜,叫嚣着让他毁了什么东西。
去找明渊,要赶紧去找明渊。
快点,直接把李凡香杀了,眨眼间的事情罢了。
一群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死就死了,管他们做什么。
动手,直接动手吧
李凡香站在天台的边缘处,身后没有任何遮挡物,稍有不慎便会被次空间碾碎。
她仍旧警惕地盯着侯涅生,显然是不明白这人为何还没因敏感异能而失去理智。
她抬脚往左边移动一步,右手上满是尖牙的大嘴发出“咔咔”的声音,敏感异能再次扩散,幅度继续增强。
“咔嚓”一声,侯涅生挂在颈间的黑曜石又裂开了一道细痕。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垂着眼帘似陷入跌入了无边的躁动深渊。
烦死了,怎么和和苍蝇一样吵个不停。
想杀人,想把他们都杀了,只留我跟明渊两个人。
这么畏手畏脚,顾及他人做什么,完全不像自己了。
动手啊,只不过一点点代价而已,又不是给不起。
动手,现在就动手
“吵死了。”侯涅生道。
浅金色的电弧再次覆盖在蓝牙耳机上,单方面屏蔽其他人后,他又道:“他不喜欢这声音,你还是赶紧闭嘴吧。”
一瞬间,侯涅生的眼眸化做纯金色,连瞳仁也变得尖锐细长,像处在盛怒之中的猛兽,即将暴起扑杀。
他朝李凡香看去,视线准确落在她右手的第二张嘴上,冷声道:“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个不停,给我安静下来!”
灰暗的次空间被金色的风暴席卷,扭曲杂乱的不规则曲线停止蠕动,浑浊杂乱的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似乎还有一股看不见的狂风刮来,天台边缘的李凡香踉跄几步。
她右手的大嘴痛苦地叫了几声,一颗尖锐的牙齿裂开,碎在低空无端化成了粉末。
尖齿碎裂之后,但黑曜石上细微的开裂声依旧没有停止,侯涅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的暴魇消失不见,转而露出几分无奈。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可谁叫你在乎他们呢”
他纯金色的兽瞳里浮现出一种不属于猛兽的柔善,像是拨开层层阴云的第一缕阳光,温暖柔和却强势得不容分说。
他又喃喃低语几句,这语调似龙吟,神秘绵长,古老悠远,带有一种不属于凡尘的神圣。
片刻之后,侯涅生的眼眸黯淡下来,不知为何他的脸上也失了几分血色,白皙的莹润色泽变成病态苍白。
但他仿若没事人一般,饶有闲心地伸手理了理刚刚因无形风暴而凌乱了的麻花辫。
整理到耳侧的时候,嵌在蓝牙耳机里的浅金色电弧跑出来,消失在侯涅生指尖。
被侯涅生第二次暂时切断的通讯连线回归,颜司几人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其中因为距离问题,萧问远的声音最为清晰,“酆元,你解决她了?!”
不等侯涅生回答,本该平复的黑曜石居然又裂开一道细痕,白日沙哑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其实我是在乎的。”
白日似乎想起了某个糟糕的回忆,以至于他陷入了可怕的混乱中,再一次哑声低语道:“别再那么做了,我在乎的,我一直都是在乎的。”
侯涅生显然知道白日指的是什么,理好麻花辫重新垂在胸前,在朝李凡香走去时低声回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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