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来说,现在这种情况,不相关的人早该离开了,可吃瓜却是人的本性,颜司和翟萨站在楼梯上与下方一群安保对峙,外圈看热闹的客人或站,或坐,还有人压着声音悄悄讨论。
“欸,这什么情况啊,刚突然一下子就这样了。”
“管他呢,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就当饱眼福也行啊。”
“你还真别说,翟姐身边没一个丑的,之前拉过来那个戴眼镜的也好看,你不懂啊,来的那晚台上那一个个,腰扭得一个赛一个骚。”
“别说翟姐带什么男人来了,你又打不过她,还有,我怎么记得是来了两个男的,还有一个是不是已经上楼了啊?”
“好像是,一个第一时间冲上二楼了,还有一个搁这边拦着呢。”
“别拦不拦了,今天二楼有人包场,什么人都不给上,至尊会员都不行。”
“啊?我就说怎么今天你在大厅待着呢。”
“你们别说,今天安保也好多啊,平时不就五六个吗?”
酒吧的音乐早就关了,这讨论声压根就瞒不过翟萨和颜司,后者大致看了下同自己对峙的安保人数,零零散散快二十人了。
确实如外围八卦的那群人所说,有点太多了。
他问:“翟萨,这里平时有这么多安保吗?”
翟萨回道:“怎么可能,我打人那次也才不到十个。”
颜司轻叹一口气,又扭头往二楼看去,萧问远这人确实喜欢和他唱反调,但每次唱完都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独独在陈荣这件事上,他倔强到离谱,上一秒还开心地聊着,下一秒竟又刻意疏远开来。
陈荣能不能看出来颜司不清楚,但他看得一清二楚,也第一次想不明白这小祖宗究竟为何这样做。
他略显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小没良心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平时跟我顶顶嘴就算了,自己都说那锦鲤跟我们不一样,不经吓,别老打他的坏主意想着吓他,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非要倔成这样,倔到出事了才满意”
二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两个异能者都听不到任何动静,只能站在楼梯中间静静地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后方的二楼楼梯口没传来动静,反是酒吧大门先一步被人打开了。
一个五官还算有几分帅气,西装革履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是谁啊,胆子这么大,敢在我地盘上闹事?!”
见到这人,不知躲到哪去的酒吧老板立马重新冒出来,小跑着来到男人旁边,舔脸笑道:“老板,您来啦。”
“就是楼梯上的那俩,堵在那里不让人上去,尤其是那女的,一年多前打了七八个保安,闹事的也是她。”酒吧老板用手指了下颜司和翟萨,“还有一个男的冲到二楼去了,到现在一个人都没下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板,要我能处理也不会专门让您过来了,我这是真没办法了啊。”
被叫做男人微微颔首,又察觉围观群众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了,故作随意地理了下衣袖,才慢悠悠看向翟萨和颜司,“二位,来我这里闹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这人全身上下都散发一种你们惹不起我的牛逼感,就差把我后台很硬这几个字写脸上了,颜司有些无语地问:“翟萨,他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看样子是这酒吧的真正老板。”翟萨的语气同样无语,反向打量几下男人后,又嫌弃道:“把自己包装得这么牛逼和神秘,结果真能装啊”
男人被两人的态度激怒了,冷声道:“清场,我要这俩人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
他又扫了眼围观群众,“看热闹的赶紧走,小心惹祸上身,跟他们落个同样的难堪下场。”
听到这话,翟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家酒吧的老板后台很硬,她低声问道:“颜司,我刚想起那男的好像后台不小来着,我俩打了他,不会给自己打进去吧?”
她的语气调侃,没有半点惧意,颜司也满不在乎地回道:“我觉得在后台这方面,岑少应该算天花板了吧。”
贝家世代从商,不是一般有钱,而岑家向来稳坐中央的位置,家中多数都是当官的,若非是成了异能者,还有岑憬管着,以岑琛的性子,还有这背景,怕是能比面前这人还狂上好几倍。
他岑少这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至少在这平燕,大部分富家子弟见了他都要低头叫声岑少。
翟萨想了下,更加无所谓了地笑起来:“好像还真是,实在不行就让岑少再加个班,来警局捞咱俩出来。”
下方的男人受不了再次被忽略,瞪着两人怒道:“别他妈太嚣张了,认识姓岑的又怎么样,我要想搞你们,天皇老子来了都得给我”
不等他把酝酿好的话说出口,“砰”一声酒吧大门又被打开了。
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警队队长大声喊道:“警察!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涉嫌非法卖淫,闲杂人等全部靠边站。”
见到警察出现,颜司和翟萨是最惊讶的,两人对视一眼,后者问:“谁报的警?”
如果是酒吧里人报的,他们不可能没听见,颜司反问道:“你耳朵比我好,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男人也想知道是谁报的警,装都不装地破防骂道:“谁他妈报的警!有种直接站到我面前来,不然等我查到了,我”
“不用查了,现在就可以站到你面前。”端木随缓步走进酒吧,站在一群警察前面,看向男人语气平淡地问:“我报的警,怎么你要弄死我吗?”
“我给你这个胆子,可你,有这本事?”端木随磨刀似地,用很慢的语气道:“端木磊。”
被叫端木磊的男人见到端木随像是见了鬼,吓得结巴起来,“端端”
端木随又道:“我记得这样的特权我只给过小浔一人吧。”
刚说完,刚还气焰嚣张的端木磊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一声朝着端木随跪下了,声音也充满了恐惧,“家主。”
翟萨和颜司:“”
某种意义上说,他后台确实比岑少牛逼,可惜这后台站我们这边。
端木随视线环过一圈看热闹的人,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家中小辈管教不严,这般无理吵闹让诸位见笑了,作为赔偿今夜消费全场免单,还望诸位就此海涵,可以快些离开。”
这话说得要多谦虚有多谦虚,可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
话音落下,还想继续凑热闹的客人压着吃瓜的欲望遗憾离开。
等人都走差不多了,端木随才淡淡吩咐道:“二楼上去的第一间包厢,诸位警官可以亲自上去确认一下,我没有那个闲工夫报假警,更没有本事逼迫一群人假装自愿卖淫。”
不论管理局是否有管理局的存在,端木家传承千年,虽然迁来平燕的时间不长,可社会地位却丝毫不低,否则端木明怀他们当年也不会那般争夺家主之位。
端木随纵使再年轻,也是端木家家主,所以挑明身份报警后,警局高层直接派了一队人跟他过来。
连顶头大老板都跪在地上了,哪还有安保敢拦,只能纷纷让开一条道,走道上的颜司和翟萨同样没拦着。
端木随是没本事让一群人假装自愿卖淫,可萧问远有,而且他就在二楼,想也真正要让警察来的人是谁。
片刻后,警察的呵斥声还有骂声从二楼传来,隐约还有沉醉于情欲的呻吟声,颜司冷着脸没说话,翟萨的蛇瞳泛着冰冷的光,似有些许想杀人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警察们领着一群人衣衫不整的人下来了,其中几个颜司晚上还在陈荣的朋友圈里见过,是他的高中同学,剩下的男人则身形健硕,像是要出台的男模或鸭子。
颜司一想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就像萧问远常说的那样
——【人生在世,死活都很容易,而我偏生擅长让人生不如死。】
生前不知身后事,身死不问生前辱,只有活着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地狱。
杀死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掠夺生命是最简单的一种,是为肉体,而毁掉心灵是最可怕的一种,伤在灵魂。
压根就没人想过陈荣的这个同学聚会居然也是个针对陈荣的局,如果再慢一步
颜司看了下身侧被警察压在中间的男人,视线落在那人的眼睛上,瞳孔收缩又轻微颤抖着。
他有八年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了,当初萧问远所在的特殊学校,每一个老师都是这样的眼睛。
这是一双想死却不敢死的眼睛,可谓生不如死。
为首的警队队长丝毫没因增加业绩而开心,反是牵着这些人下来,怒骂道:“我看了都嫌脏眼睛,你们自己都不嫌恶心?!”
没人敢说话,又或者有【囚笼】在,他们只能沉默地应下。
这里面有一个人叫曲野,是陈荣的高中同学,但高中毕业后就北漂来了平燕,现在当了个大公司的高管,和端木磊的关系也非常好。
昨天曲野说要想借酒吧一用,端木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答应给他把二楼全包了,加强安保,他是压根不知道这人要干这种事啊。
现在把自己玩进去了不说,还连累和他和他们这个可怕的家主对上了。
看清形势的一瞬间,端木磊便迫切地想要撇清关系,他刚想开口,端木随便先一步吩咐道:“这家酒店的安保和老板也带回去扣留教育。”
端木随又看向极度惊恐的端木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端木家有这等通天背景,顶着个端木的复姓,明着威胁和辱骂警察不说,还敢举行这种肮脏下流的活动,我这个当家要是没亲眼过来见见还真是不敢信。”
“端木磊,是我这些年只管了那些倚老卖老的,没刻意管着你们这些小的,放你们太自在了,让你们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东宫嫡太子变成正统皇帝,他平淡的言语间盛满滔天怒意,别说是这些普通人,颜司和翟萨都有点惊住了。
端木随这是真生气了。
二人毫不怀疑,若不是还有普通人在场,端木随可能当场把这个叫端木磊的家伙给弄死了。
他们还只是惊了惊,可其他人不少胆小的已经被吓到腿软跪地上了。
已经跪地上的端木磊更是把头也“咣当”磕到地上了,磕了好几下,磕额间渗血了,才颤颤巍巍道:“家家主息怒,我真不知道这事,我要知道是干这种事,我绝对不会把场地借给他们的,我下次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这么怕我做什么?”端木随走到角落的吧台坐下,手搭在台子上摸了摸,“质感不错,下了血本啊,端木磊。”
他似是调侃道:“你犯的事确实够大,闹出去家中不少人的脸怕是都挂不住了,但和平年代,我们端木家也不是黑色出身,你这说得怎么好似我会杀了你一样,未免把我想得也太残忍了吧,端木磊。”
最后三个字拖了长音,端木磊险些尿都吓出来了,真不怪他多想,每次端木随回家,之后一段时间里家中都会有人意外去世。
一次是偶尔,这么多次,想也知道是端木随动的手。
端木随指尖在吧台上轻轻敲着,像是索命的未知倒计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归零停止。
片刻后,端木随淡淡道:“端木磊,这家酒吧我没收了,省得你继续惹事生非。现在先和警察一起回去,录完口供再在警局里小住一月吧,期间还要劳烦诸位警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毕竟他复姓端木,后台硬得很。”
想也知道端木随说的是反话,可警队队长还是点头应下了,毕竟端木磊要是和这事牵扯过深的话,他不想待也得待。
可让警队队长奇怪的是,端木磊听了这话竟是如获大赦,都不需要人去扶,自己就爬起来,将手并一起朝警察伸过来,巴不得赶紧被人戴上手铐。
难不成
警队队长略带深意地看向坐在吧台的端木随,这人仪态良好,面容清俊,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岁,可举手投足间散发的压迫感比他们局长还可怕。
这一瞬间,警队队长真怀疑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又不脏手地弄死一个人。
这个想法出现的下一秒,端木随扭头看过来,同警队队长对视,仿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他礼貌而疏离地笑了下,“警官,今夜辛苦了,还请注意休息。”
警官立马收回目光,心虚似的加速带队离开了。
等最后一位警官离开,酒吧大门彻底关上时,翟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因不满他的决定,问道:“端木随,你就这么轻易地放那个什么端木磊离开了?!”
端木随回道:“让他满怀希望且心甘情愿地吃完苦头再死,不然现在就弄死他有点太便宜他了。”
他又道:“颜司,先别上去,给萧问远点时间。”
已经走了几步的颜司停下脚步,又扭头看向往吧台里面走去的端木随,问:“端木随,你什么意思?”
端木随随手拿了瓶酒,又往玻璃杯里象征性地装了点碎冰,这才回到吧台边重新坐下。
他一边缓缓倒酒,一边道:“颜司,萧问远很聪明,而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对自己最有利,同样的,在什么情况下,他会放弃一条摆在眼前的有利选择呢?”
端木随自问自答道:“他不敢选,因为这选择同他的本心相违背,又或者触到了他的底线,可他又无法拒绝,所以只能用这种小孩闹别扭似的方式不断拖延着。”
端木随抿了口酒,很冲很烈,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缓了几秒后,他又道:“颜司,翟萨,都别在那里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着吧,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或者借此机会问清楚。”
颜司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端木随,你就没从小宠物那学点好的吗,一次性把话说完不行啊?!”
端木随又抿了一口,像是习惯了这种灼烧辛烈的味道,眉头舒展开,轻笑着回道:“我也挺想的,但萧问远让我帮他保密,我同意了。”
颜司:“”
嘶,那小没良心的,现在居然连我都敢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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