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外表看就知道薄尊溟是个极其稳重的人,而勒无终这个计划基本等于把岛上所有居民的性命都交给他,怎么想这大少爷都不可能同意。
谁想大少爷思索片刻就转身面朝勒无终,“理由。”
“我来这里是为了把水搅得更浑,白说了就是吸引谢翊川的注意,而你们要想专心清理海面之下的异变生物,不也必须转移谢翊川的注意吗?”勒无终笑道,“本质意义上说两件事是完全一样的。”
他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病态的笑容里是毫不掩藏的兴奋和愉悦,“试问,有什么能比一个隐匿于世,背景成谜,还知晓万事的大少爷更加吸引谢翊川的注意呢?”
某种意义上说,勒无终虽然又疯又变态,但绝对不傻,这么解释完黑夜也完全心动了,甚至如果不是怕谢翊川的前世记忆里可能会有自己,他也想假扮大少爷去会一会谢翊川。
因为兴奋,黑夜的眼眸微微泛起血色,勒无终歪头看过来,笑道:“您的眼睛变红了呢,您也觉得我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吗?”
被拆穿心思的黑夜轻咳一声,“谁觉得有意思了,而且”
这个计划是不错,可有点太疯了,黑夜觉得薄尊溟同意的可能性绝对不大。
可这看起来十分稳重的大少爷再次刷新了黑夜的认知,他听完勒无终的理由,象征性地思考两秒就同意了,“成交,咳咳来替我治疗吧。”
在黑夜几人都在惊喜大少爷会同意这个计划时,只有岑憬无奈又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天衡府君派了个疯子来帮忙,这疯子还只听另一个疯子的话,而这海岛大少爷居然也不比他俩好到哪去。
想到这里,岑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乱来,有人兜底也不能这么乱来吧。
“臭花猫,别瞎操心了。”岑憬揽过岑憬的肩膀,笑道:“再说了,咱们的后援不是也在岛上吗?”
黑夜:“”
不是,到底谁是谁后援啊。
勒无终快步走到薄尊溟面前,抬起手还未使用异能,就听后者淡淡道:“治伤就行了,无需治疗我的眼盲。”
他的手顿了下,浑浊的眼眸也在一瞬闪过复杂的情绪,“告诉我具体时间,你眼盲后的全盛状态是什么时候。”
薄尊溟似乎明白了什么,回道:“五天前就可以。”
话音落下,勒无终将手停在距离薄尊溟半截小臂的距离,霎那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歪斜和扭曲,让黑夜几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可时间乃是无形之物,连感受都很淡,又何谈看见,他们只能看到薄尊溟脸上病态的苍白被抹去,环绕在眉间的憔悴也全然消失。
下一秒,勒无终将手放下,又快步转身离开,“已经好了。”
连黑夜几人都能感受到薄尊溟的变化,何况是薄尊溟自己,他伸手张握几下,又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薄尊溟问:“勒无终,你能回退多长时间。”
“只要我想,百年以内都没问题。”勒无终快步走到黑夜身边靠后的位置,调侃似地问道:“大少爷,你不会打算用自己的一双眼作为交换,让我帮你治疗整个海岛的人吧?”
不等薄尊溟回答,勒无终又用嘲弄的语气道:“薄大少爷,我是有病,但不是傻子,我不做这种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言语间充斥着明显的攻击性,就差明摆着把我很不高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没有,你想太多了。”薄尊溟缓缓摇头,“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勒无终的翻脸速度太快,黑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细细感知他身上的恶意。
恶意很杂,想见血、想杀人、想发疯占了大头的是烦躁和愤怒,然后愤怒逐渐消散,很快就只剩烦躁了,至于现在
黑夜眸色猛然变成鲜红的血色,他不可置信地朝前望去,“好多”
在他的感知里,前方海域内除了海平面的浅浅一层,下方全都是黑到扭曲的恶意,密密麻麻,多到数不清,将整片海域都变成了黑色,甚至可以和界桥村河流源头的古老神庙相比了。
“您怎么了?”勒无终道,“从没见您的眼睛这样鲜红过,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没事。”黑夜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眸中血色压制下去。
但过重的恶意让他无论怎么压,眼眸都还是泛着淡淡的血色。
岑憬知道黑夜的眼睛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他对上岑琛吊儿郎当的眼神,正色道:“死秃鹫,正经一点,那些东西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他又侧目看向谢阳蛰与马上就要下海捞鱼的江旭,“你们也是,别轻敌大意。”
片刻后,江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捂了捂耳朵,“好吵,好凶,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
岑憬见状丢了副耳塞给江旭,“江旭,给,戴上应该能稍微好点。”
最前方的薄尊溟操控着海水幻化的鲸鱼加速朝岛屿前进,带着黑夜几人从岛屿后方完全未开发的陡崖登陆。
薄尊溟领着几人上岸时,薄栖寒已经早早站在那里等着了。
她恭敬地叫了声“大少爷”,嫌弃地打量众人,挠着头嘟囔道:“怎么又来一堆人啊?!”
嘟囔完,她又无视黑夜几人,“对了,大少爷,那些人是来找怪鱼的,还带了摄像机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弄就先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大少爷你待会估计还要抽空见他们一下。”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要见他们的大少爷不是我,而是他。”薄尊溟伸手指向勒无终,“这几天他会顶替我大少爷的身份同那些人会面。”
在薄栖寒惊讶的目光中,薄尊溟将他们刚商量好的计划又说了一遍。
薄栖寒听完后,指着勒无终不可置信道:“大少爷,你确定要让这个瞎子顶替你的身份去见他们,他”
“纠正一下。”勒无终打断薄栖寒,“我是半瞎,你们大少爷才是全瞎。”
“你再说一遍!?”薄栖寒手往上一抬,一柄冰枪凭空出现。
她握着冰枪要朝勒无终刺去,下一秒就被薄尊溟出声制止了,“栖寒,听话。”
制止完薄栖寒,他又对勒无终警告道:“你也一样,不要再拿我的眼睛说事。”
勒无终没有说话,只是歪头笑了下,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可是”薄栖寒收起冰枪,不服气道:“大少爷,你要我们配合他,万一,万一”
她支吾片刻,直言道:“真出事了,我可不会保护他,他最好有自保的本事。”
“这点你无需担心,你只管跟其他人一起配合他就行了。”薄尊溟道,“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去保着其他人就行了。”
薄栖寒能说的都说了却还是改变不了薄尊溟的决定。
事已至此,她只能和岑憬一样,长叹一口气,又无奈且绝望道:“真是乱来”
之后他们先一同去了祠堂,将祠堂布置好,让薄尊溟等人藏在偏房后,薄栖寒又将众人来时的气味消散了才去带节目组和嘉宾们过来。
而天衡山的人可能都有点演技和故弄玄虚的本事在身上,勒无终还真把谢翊川他们唬住了,连侯涅生见到他时都略微惊讶了一下。
时间回到现在,薄栖寒确认没人跟过来后,同薄尊溟一起领着众人从未开发的陡路去往岛屿后方的悬崖。
路上,黑夜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薄栖寒,谢翊川有没有对你示好,有的话,你对他产生好感了吗?”
“谢翊川?”薄栖寒不知道到谢翊川是谁,回忆片刻后,试探道:“你说的谢翊川该不是那个五官长得还行,却一脸媚态,不男不女,还冲我抛媚眼的家伙吧。”
前缀词太多,除了谢翊川,黑夜想不出第二个人了,肯定道:“是他。”
他又问:“你不会对他有好感了吧?”
“咦——,别恶心我。”薄栖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对他能有啥好感啊,男不男,女不女的,差点没恶心死我。”
黑夜勉强松了一口气,薄栖寒好奇道:“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将谢翊川的能力说了一下,又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反正你让岛上其他人也注意下。”
“这点你们无需担心。”薄尊溟听到黑夜这话,语气平淡却无比肯定,“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有外来者登岛时,大部分人都会躲起来,剩下会与外来者接触的全是有自保能力的会武之人,他们不会对外来者产生任何好感的。”
岑憬随口问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吗?”
薄尊溟如实答道:“这些外来者不信我们的话,吃掉怪鱼失去四感后就开始为了重获四感而自相残杀。”
“某次,有个外来者因我们不会产生相同的症状,认为只要吃了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个杀人循环,他联合其他外来者杀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还将这个孩子分食了。”
周围全是荒草枯枝,阴冷潮湿的海风自前方的悬崖不停吹来,再加上薄尊溟的话,若是常人怕是早就吓得寒毛耸立了,可勒无终偏偏笑了起来,沙哑苍老的声音又增添了几分诡异。
“然后呢。”他问,“你不会还放过他们了吧。”
“我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他们全都被沉到海里喂怪鱼了,”薄尊溟道,“这次也是,若非迫不得已和情况所需,我也不会放你们轻易上岛。”
他站到悬崖边,伸手摸了下左耳钉着的圆珠,略带深意地问:“这件事换到你们身上,你们会怎么做?”
岑憬回道:“薄大少爷,你多虑了,不过是那些人咎由自取罢了,况且我们也犯不着因这些陈年旧事而与你们生出间隙。”
谢阳蛰补充道:“法律追诉期是二十年,于情于理,我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岑琛怕这大少爷还不放心,直言道:“放心吧,大少爷,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正派,说实话,下午登岛的那群人里还有个我做梦都想弄死的人。”
“我也有,而且还不止一个。”江旭也道,“大少爷,另外我觉得你只是把那些人丢下海,下手有点太轻了。”
薄栖寒像是找到了知音,跑到江旭身边,笑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跟你说啊,要不是那年我还没出生,我绝对”
她叽里呱啦地同江旭说着自己会怎么怎么样,江旭认真听着,还时不时附和几句。
背过众人的薄尊溟听到这些对话,忍不住笑了笑,他负手站在悬崖边等二人又聊了一小会儿,才道:“栖寒,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来啦。”薄栖寒跑到悬崖边,又一个越步跳了下去。
掉落途中,她用冰凝聚出一把长枪朝下方丢去。
长枪落在海面之上,将周边区域连同溅起的水花全部冻结起来。
片刻后,她步伐轻盈地落到冻结地海面上,手中再次凝聚出一把冰枪。
之前随手凝聚出来的粗糙冰枪不同,这柄冰枪呈现几近透明的冰蓝色,枪尾刻有绝美的雕花,枪樱也是寒冰凝聚出来的,却像流苏一样,顺滑流畅,会随着薄栖寒的动作在空中摇晃。
她握着长枪,将枪尖往海上刺去,霎那间海水上飘起森然的寒气,环绕这岛屿往两侧扩散。
薄栖寒,元素型冰元素异能者,特殊能力【极寒】,可用寒气冻结很多有形或无形的东西,例如声音和气味。
而薄栖寒又将这特殊能力凝在寒冰长枪的枪尖,就像现在这样,她将枪尖刺入大海,寒气环绕海岛一圈,将声音完全冻结了。
冻结期间,岑憬走到薄尊溟旁边,往下看了一眼后,提议道:“薄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除薄栖寒以外的岛民都躲起来,不再与谢翊川他们进行任何接触。”
薄尊溟淡淡道:“你这是不放心他们吗?”
“不是。”岑憬如实回答,“在嘉宾里还藏有一个可以读取和篡改记忆的异能者,我们有东西可以有效防御对方的能力,但备份的只有一个。”
他又道:“我不知道你们岛上是否还有其他异能者,可薄栖寒已经与他们接触过了,因此”
“我知道了。”薄尊溟打断岑憬,又道:“可以先让我看下那样东西吗?”
黑夜走上前,将装在口袋里的备用香囊拿出来递给薄尊溟,“给,就是这个。”
他刻意从薄尊溟左边递过去,将香囊递过去的一瞬间,他清楚看到薄尊溟钉在耳垂上的珠子亮了下,而薄尊溟似乎也感受到圆珠的变化,愣了下才接过香囊。
黑夜随口问道:“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薄尊溟用指腹缓缓描绘着香囊上的海棠花,平静地答道:“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黑夜直觉这大少爷是话里有话,又看了下对方耳垂上晶莹若水滴的圆珠。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珠子,可他当时大概率是无意间瞥见的,以至于对那东西的印象非常薄弱,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刚想追问薄尊溟这圆珠的来历,可悬崖下方薄栖寒的声音正好先一步传来,“大少爷,已经好了。”
黑夜低头望下去,薄栖寒已经将长枪拔出海面,正抬头伸着脑袋望过来,海水从她站立冰面的两侧向上延伸并幻化成阶梯。
“走吧。”薄尊溟抬脚走上阶梯。
他领着众人下到冻结的海平面上,又同薄栖寒交代几句,让她通知其他人也去藏起来,不要再与节目组和嘉宾们接触。
吩咐完,他又冲薄栖寒招招手,“栖寒,过来。”
薄栖寒将冰枪收起来,走到薄栖寒面前,“怎么了,大少爷。”
薄尊溟随手用海水幻化出一根绳子,将绳子穿过香囊自带的绳环,做成项链带到薄栖寒的脖颈上,“这个香囊,掖在衣服里藏好,不要给任何人看见,更不要随意摘下来。”
薄栖寒没问原因,点头应了声“好的”,又将香囊塞到衣领下,“大少爷,我们”
薄尊溟显然知道薄栖寒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以防万一,栖寒,你和勒无终快些回去吧。”
“啊?”薄栖寒明显不满意这个决定,撒娇道:“大少爷,让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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