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和周泽锦隔了一小段距离地跟在李怡然身后。
他们刚跟了没多久,一辆车子开到李怡然面前停了下来。
看到李怡然开门上车,周泽锦压着分贝震惊道:“梦游都还有人开车接送啊,这也太”
“憨憨。”黑夜快速打断周泽锦,“开车的人也在睡觉。”
周泽锦收起脸上的嬉闹,指尖拧出一滴鲜血朝李怡然抛去,血珠落在后者身上瞬间消失,连个血渍都没有留下。
片刻后,周泽锦开车带黑夜追了上去。
凌晨三点的街道空空荡荡,不说车子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泽锦的车速开得很快,还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交警上班后会收到多少个罚单,可就这样还能跟载着李怡然的车子稳定保持一段距离。
他轻微蹙眉,语气也有些严肃,“梦游还开这么快,真不怕给自己连人带车掉河里。”
黑夜盯着手机地图传来的实时信号,又左右划了两下,“前面就是连接新老城区的跨海大桥了,他们不会要”
“没有。”周泽锦又将油门往下踩了一点,“没上桥,还在继续往前开。”
黑夜把地图往前翻了翻,“前面差不多没路了,难不成他们绕跨海大桥一圈,又开回市区了?”
“不,前面还有个断桥没在地图上显示。”周泽锦道,“早年政府打算在跨海大桥旁边再修两个副桥的,中央款都批下来了,但到下方实施环节时被内部贪了大半,钢筋水泥,不少材料都以次充好。”
“桥修到一半时突然塌了,施工队死了不少人,这件事发生后,兴海的政界高层直接换了一大半。”
“本来重新整顿完,这桥也是打算再建的,可紧接着又发生了超大型自然灾害,政府资金还是中央拨款全都用来重建城市和补贴资助了,断桥重修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那片区域也因为断桥没重建,车流量带不起来,周遭的经济发展也跟不上,建设规”
周泽锦忘词似的,憋了半天又改口道:“反正前面那片区域挺偏的,白天都没什么人过去,更别说凌晨了。”
黑夜在地图上又翻了几下,确定没看到任何关于断桥的地标,纳闷道:“憨憨,你是怎么知道的?”
“妈妈给我买了很多儿童绘本,但现在的我觉得没意思就找了个借口到爸爸书房里待着。”周泽锦解释道,“他书房里放了不少政府的文件资料,早几十年前的都有,关于这个断桥的也在里面,我前几天正好顺手翻到了。”
又开了十几分钟,周泽锦开始减速了,“她下车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黑夜朝窗户看了眼,借着远方跨海大桥的余光能隐约看到断桥的轮廓。
而在他的恶意感知里,桥上已经站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暗色的人影了。
他道:“憨憨,还真被你说中了,果然是往断桥这边来的。”
周泽锦自夸般地“嗯”了一声,车子又往前开了一两百米就看到一堆车子堵在那里。
他见·车子无法开过去,索性也直接在这里停了下来,“走吧,老大,我们跟过去看看。”
黑夜点了点头,开门下车。
二人穿过停得歪七扭八的汽车,压着脚步径直朝断桥走去。
一群人穿着睡衣站在断桥边缘处,有男有女,基本都是十几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因为还在睡梦中,这些人的脚步非常不稳,时不时要撞下前后左右的人,跟摆放密集的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晃却就是倒不了。
李怡然也在这群睡梦之人的队列中,不过她来的比较晚,只能站在最后方。
黑夜和周泽锦看到李怡然还试着朝前挤了挤,但挤了几下没挤过去才无奈站定下来。
可能是都在睡梦中的缘故,周泽锦和黑夜大摇大摆站在他们身后,硬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周泽锦又跺了跺脚,确定没有回头看他们后,低声道:“老大,你说他们一群人聚在这里要什么啊?”
黑夜随口回道:“只要不是聚众跳河自尽,干什么都行。”
“那玩意”周泽锦刚说几个字,一直站定的李怡然等人就先有了异动。
霎那间,所有人“扑通”一声整齐地跪到地上,然后将手举过头顶,口中呢喃道:吾身吾神,吾庙吾祝。”
这话听这神叨叨的,还是在凌晨时分人迹罕至的断桥处,怎么想怎么诡异,周泽锦道:“老大,我们真不”
话还没说完,这些人又朝前磕了个头,“咚咚咚”的声响震得人头皮发麻,但凡是个正常人跟过来,怕是早就吓得跪地上了。
“再等等。”黑夜摸出弹珠变作匕首拿在手中,泛着血色的眼眸越过跪地祭拜的睡梦人群直勾勾盯着断桥处,“他们似乎在召唤什么东西,等那东西出来再动手。”
“嗯。”周泽锦指尖一勾,下方的海水分出一股水流盘旋在他手中,又快速幻化成一柄晶莹的水剑。
他拿着水剑,同样是神情戒备地盯着断桥处。
一次跪拜结束后,李怡然等人继续重复着这个动作,应是有些人用力较重,额间磕出了血,黑夜和周泽锦也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
可这些人却不知疼痛地继续磕头跪拜,唯一稍显不同的就是磕头前呢喃的字句。
“吾身吾神,吾庙吾祝。”
“吾心吾由,吾念吾颂。”
“吾思具象,吾愿成真。”
“此道祸乱,万物哀鸣。”
“此年流离,生途坎坷。”
“此刻逢灾,枯槁形骸。”
“光明无度,死亡无忌。”
“吾诚跪拜,念汝现世。”
“吾诚跪拜,念汝救世。”
九次叩首结束,众人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而断桥前方的海面中央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只见一个身形巨大的生物破出海面,它周身亮着奇异的七彩光晕,一瞬间,险些把黑夜和周泽锦的眼都晃瞎了。
快速适应这七彩光晕后,黑夜和周泽锦也看清了这生物的长相,已经不是用诡异能形容的了。
它有蛇类的三角头,眼睛是一双重瞳,纤长的睫毛似人,鼻尖有犀牛一样顶起的独角,头顶还长了对鹿的角,角的旁边又有类似鲛人耳那般的波浪形飘带。
它的身体同样是蛇类的身体,可覆盖在身上的却不是鳞片,而是纯白带黑条的绒毛,尾巴也不是尖的,是几米宽的鱼类尾鳍。
最后,它还有对大大的鸟类翅膀,坚挺的羽翼在展开时让人想到了猛禽类生物。
这生物像是被各种元素拼凑起来的,全身上下那么多部件,竟完全凑不出一对成套的。
这东平西凑出来的蛇形生物张开口,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跪拜的睡梦人群站起来,再次将手高举过头顶。
他们额间染血,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睡衣皱得厉害,还满是灰尘和沙砾,乍看之下还真像一群难民。
他们面朝这奇怪的蛇形生物,虔诚而疯狂的呐喊道:“汝已现世,吾当献祭。”
话音落下,最靠近桥边的一批人竟是直直地跳了下来,站在后面的也紧随其后。
前方的蛇形生物则张开大口朝这些人扑来,看样子似乎想把跳海之人一口吞个干净。
可还不等它真正靠过来,一颗红色的弹珠抢先一步飞到它嘴中。
下一秒,伴随猛烈刺耳的爆炸声,海面上急速升起一道巨大的冰墙,将断桥和爆炸中的蛇形生物完全阻隔开来。
黑夜拿着弑神匕首越到冰墙上,以他上次炸蛇的经验看来,一颗火元素弹珠还不足把蛇杀死。
谁想他刚站在冰墙上就发现对面奇怪的蛇形生物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
确实是太干净了,海面上连个尸块和羽毛都没有,空气里没有血肉被灼烧后的焦糊味。
更重要的是
黑夜收起匕首垂眼看向海平面,那蛇形生物出现在海上里,在他的恶意感知里海面上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然他也不用专门过来确认这蛇形怪物到底死了没有。
怪。
不是一半的怪。
黑夜思考片刻想不出答案便不再想了,反正等侯涅生回来一问就知道了。
他转身朝断桥处看去,桥面上空空荡荡,半个人都不剩了,下方的海平面上漂着一张巨大的水网,兜满了尚在睡觉的群人。
周泽锦站在海面上,抬头望向黑夜,又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老大,全都及时接住了。”
冰墙和海平面差了几十米,周泽锦抬了抬手,冰墙和水网间升起几个由高到低的冰台子。
黑夜几步跳到水网上,同一时间,冰台子和冰墙也变回海水,重新归于大海。
他看着摊在水网上的一群人,不确定道:“还在睡啊?”
“是啊。”周泽锦也走到水网上,站到黑夜旁边,“我还随便拎了几个人试了下,全都睡死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黑夜仔细看了下,确实有几个人的脸上带有明显的巴掌印。
“现在怎么办?”周泽锦又道,“谁能想到这群人还真是过来聚众跳河自杀的。”
黑夜:“”
我也没想到啊。
之前就是随口一猜。
“现在啊”他看着几十个睡死过去的人犯了难。
这么多人要让他和周泽锦来搬,只靠他们那辆小轿车,谁知道要搬到猴年马月啊。
他沉思片刻,掏出手机给薛诚打了个电话,“喂,你在干什么?”
“吃炸鸡,喝可乐,追剧。”薛诚嘴里塞着炸鸡含糊道,“怎么,有事啊?”
“来个地方帮我搬点人回兴海分局。”黑夜道,“我和憨憨搬不完,定位马上发你手机上。”
“搬人?”薛诚追问道,“什么人啊,多不多?”
“一群想不开连睡着了都要跑几十公里聚众自杀的年轻人,至于数量吗”黑夜低头望着乌压压的几十号人选择了睁眼瞎,“不多,你一趟肯定能搬完。”
“行吧。”薛诚道,“我马上过去。”
忽悠完薛诚,黑夜又给贝岑烟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铃声响了几下,紧接着传来贝岑烟满是怨气的声音。
“我同意你俩提早下班,没让你俩提早上班,凌晨五——点!许明渊,你最好是有正经事!”
“确实挺正经。”黑夜捂了下耳朵,将事情经过简短说了下,“差不多就是这样,薛诚现在已经被我骗过来帮忙搬人了,我们最多一个小时肯定能到兴海分局,组长,你抓紧时间啊。”
赶在薛诚来之前,周泽锦还将被水网兜着的人弄回了桥面上。
等薛诚从阴影里出来后就见一群人穿着被水浸湿的肮脏睡衣,蓬头垢面,额间染血且生死不明地躺在地上,不少人甚至连鞋子都没了。
反观黑夜和周泽锦二人,穿着干净整洁的睡衣,外面还披了个运动外套,不止额间没有血,连头发丝都是一尘不染的。
薛诚低头抬头来头看了好几遍,“先不说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怎么自杀这事你俩还能当上关系户呢?”
“赶紧的,搬人。”黑夜催促道,“组长已经往分局赶了。”
“不是,这就是你说的一趟能搬完?!”薛诚指着乌压压的几十号人质问道,“你让一个八岁小孩干这种事不觉得”
黑夜指了下周泽锦提醒道:“他五岁,这么一比,你年纪已经够大了。”
早就脱离五岁的周泽锦配合地点点头,还很是童真地问:“薛诚,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小屁孩别来帮倒忙。”薛诚打了个响指,成片的阴影从他脚下蔓延开来,将昏睡的人群包裹着沉入阴影中。
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后,薛诚紧跟着沉入阴影中,消失前却幽怨地看了黑夜一眼,“下次再敢虚报人数,忽悠我当苦力,小心我去劳务局举报你雇佣和虐待童工。”
等薛诚彻底钻入阴影离开了,周泽锦立马就不装了,“走了,老大,我们该往分局赶了。”
半个多小时后,黑夜和周泽锦开车来到兴海分局。
这时,贝岑烟和薛诚已经都到了,前者极度无语地看着铺在停车上一堆人,“薛诚,你非要把人摊在地上吗?”
薛诚反问道:“可人叫不醒,屋子里也放不下,我不把他们摊在这里怎么办?”
贝岑烟扭头看向正朝她走来的黑夜,“叫不醒?”
“是啊。”黑夜回道,“找了好几个人扇巴掌,就是叫不醒。”
贝岑烟沉默片刻,吩咐道:“薛诚和周泽锦先把人搬到大厅里面去,再把他们头上的伤简单处理一下,许明渊你去写案件申请书。”
话音落下,在场三人都行动起来。
六点多的时候,交替后的白日写完了申请书,躺在大堂里的人也陆续醒来了。
可惜每一个醒来的人都对凌晨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印象,见到贝岑烟时问最多的话也是“你是谁,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不是该待在家里睡觉的吗?”
贝岑烟用了读心,见这些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让他们报出自己名字和家庭住址,打电话让他们家里人来接,等人过来的时间里又让他们签下禁制契约。
如此循环往复,七点多的时候人被领走了一大半,可能是单英发现周泽锦不见了,也打了电话过来。
周泽锦接通电话后,单英明显松了口气,她道:“小锦,你跟你朋友跑哪里去了,还有李怡然,怎么一觉醒来,你们都不见了,你们”
贝岑烟听到动静,怕周泽锦说不明白主动走过来,“手机给我,我来说吧。”
“好的。”周泽锦将手机交给贝岑烟,笑道:“谢谢组长了。”
贝岑烟接过手机,淡淡道:“喂,单女士,早上好,你不用担心周泽锦他们”
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下,单英点了点头,又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就麻烦你们费心了,我”
不等她说完,电话那头又传来周敏熙略显焦急的声音,“姑姑,怎么样,找到怡然他们没有?”
贝岑烟听了又道:“能麻烦单女士帮我们稍微掩护一下吗?”
“可以。”单英回道,“贝组长,小锦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她主动挂断了电话。
八点多时,大厅里就剩三个人还在睡,还有五个人在等家里人来接。
李怡然也在睡觉的人里面,她是最后一个醒的,足足睡到了八点四十多。
她刚睁眼就猛地坐起来,大喊道:“糟糕,又睡过了,上班要迟到了,谁,谁快”
话没说完,李怡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看着贝岑烟说出那句后者已经听了几十次的问题三连。
“你是谁?”
“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我不是该待在家里睡觉的吗?”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李怡然因为认识周泽锦,所以还多问了一句。
她歪头看向周泽锦更加疑惑了,“小锦,你怎么也在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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