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常委会上，荆涛向全体常委们通报了昨天公安局的体检情况以及邵冲起草的关于对无故不体检人的处理意见。
荆涛通报完毕后，全体常委们鸦雀无声，显然，这个情况让他们始料未及的。
要说感到震惊的当属市长戴亮。
他们始料未及的不只是公安局的突击体检，还有针对这次体检所采取的事先措施，这些措施的制定和实施的过程，不但常委们事先不知道，就连市长戴亮事先也没有获取到任何信息。
可想而知，这次行动是谋划已久的，甚至早就在暗中秘密进行，这不由让他细思极恐。
按理说，邵冲不光是公安局长，他还是政府副市长，在内部搞了这么大的动作，即便不在政府班子会议上公开，也应该让他这个“班长”知道，但却没有。
不但没有让他知道，甚至上周开完会后，邵冲特地为冬季改善办公条件经费的事，找到戴亮。根据有关组织法的规定，公安局预算支出，由同级政府财政部门管理，并接受政府部门的监督和审计。
戴亮为此还特地将新到任的常务副市长曾浩叫了过来，三个人商量了好长时间，但全程邵冲都没透露他要在内部进行全员体检的事，可见这小子并没拿他当近人。
戴亮不会过分计较邵冲拿他当不当近人，他在乎的是这次体检后所带来的社会效应。
当然，13名即将辞职或者被除名的警务人员中，没有一个跟他有直接关系的人。不过凭直觉判断，这13名有劣迹的人，肯定会有跟鲍氏家族有关系的人，尤其是跑到国外的鲍老五，因为鲍老五就是个五毒俱全的人，黄赌毒的是他没少干，而干这些事的前提就是在帽子部门必须有人暗中保护，当然有他们的参与就更稳妥。
鲍老五没少腐蚀发展这些人，也没少拉他们下水。贾国亮事发后，鲍老五觉着自己的时日不长，在老鲍的授意下提前跑路了，紧接着又有几个政府官员被牵了进去。
但是，荆涛却没立刻对公安队伍进行整顿，这个部门也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基本稳定，当然，随着邵冲的到来，戴亮便觉察出荆涛的用意，他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人，这个人当然不会是东立公安局现有的人选，而是此前没有任何瓜葛的人。
据戴亮的远房堂侄戴进良透露，这个邵冲很神秘，警察学院毕业，又是硕士研究生学历，在清阳市交警大队蛰伏多年后，奇迹般地升迁，虽然每一步升迁都有着合情合理的原因，但好运突然降临，还是密集地降临到同一个人身上，就不免有些耐人寻味。
所以，戴亮从未将这个年轻人看轻过，对于邵冲的任何要求，他都是尽最大可能满足他。
尽管有戴进良这层关系，但显然邵冲却不拿他自己人。
这件事不但让戴亮感到震惊甚至浮想联翩，也让在座的每位常委都或多或少感到一些震慑。
至此，大家坚信荆涛不是来东立走过场、镀金的，是真真正正要把东立从头到脚梳洗一遍，直到理清、理顺、洗干净为止。
常委们的心理活动，都通过肢体动作和表情变现出来，荆涛没忘了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细节，特别是他的搭档、市长戴亮。
当然，戴亮始终紧闭着嘴唇，低着头，在笔记本上不停地记录着。等荆涛说完后，他放下笔，微微地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是让大脑得到片刻的休息。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熟悉他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让他感到担忧或者无聊的时候，他都会在会议中途望向天花板的吊灯，他甚至多次目测过这个长方形吊灯的位置。从他这个方位看这个吊灯，会有一些偏差，因为他坐得位置不正。
他甚至无数次地想过，什么时候他看向吊灯的位置将不再产生偏差？当然，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只需将座椅往旁边挪动三四十公分即可。
这三四十公分的距离，连半步都不到，但戴亮可能要付出半生的努力。
之前孔继生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想过，后来荆涛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也想过，此刻，荆涛和邵冲搞的这个动作，不得不让他加剧了不安感，甚至加剧了愉悦这半步的难度。
以我们第三者的视角来看，戴亮的心理活动似乎很好笑，因为别人都是仰望星空，只有他是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灯。
也许，戴亮的视角才最接近现实、接近人的本性。
此刻，他似乎从天花板吊灯上得出了答案，若有所思地将目光从吊灯上移开，看向了旁边的荆涛，用一种近似若无其事的表情和声音问道：“方便将这些人的名单公布出来吗？”
荆涛说：“没问题，咱们开的是常委会，没有什么是不能公开的。”
于是，他便低下头，开始念道：“古窑派出所副所长张新，刑警五队指导员何鸿海，刑警大队副队长李春阳……”
当念到李春阳的名字时，姜锦麟不由地瞟了一眼旁边的田业功。
田业功虽然有些微许的吃惊，但依然面无表情地做着记录。
而戴亮依然保持着刚才仰头看天花板吊灯的姿势，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姜锦麟收回目光，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当荆涛公布完这些人的名单后，田业功问道：“这些人都要被开除吗？”
荆涛说：“按照公安局事先下发的通知要求，凡是不参加体检的人，按自动离职处理，并限期办理离职手续，逾期不办的将被除名，停发工资。”
田业功又问道：“那这些人将去往何处？公安局有没有一些善后措施？”
不等荆涛回到，姜锦麟说：“尿炕还没挨揍呢，有什么善后！我完全同意并支持公安局的这次行动，可能会有的人觉得为什么事先我们一无所知，开始的时候，我也感到意外，但仔细一想，他们这个单位不同于一般的单位，有着行动上的特殊性，我表示理解和支持，也希望今后公安局加大整顿力度，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还老百姓一个明白，还社会一个公道，还东立一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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