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卡……‘混乱组’……洛卡,哈哈哈……洛卡。”被从暗影中冲出的“翱翔”和奥德里抓住的“未来”并没有挣扎,反而先是喃喃自语,进而放声大笑道。
他不需要挣扎,也没有必要挣扎。
“复苏”亚托的仪式与他的利益并没有任何冲突,反而,站在失落者的视角,这近乎是克鲁斯德境内的“同胞”在与以瓦西里为首的人类对抗之中,唯一获取优势的方式了。
抬头,愤怒地盯着洛卡,“未来”发现,洛卡和维克特刚才所言的一切,包括现在正要进行的仪式,他都无法反驳,但却有种深深的上当受骗之感。
的确,实际上,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冰刃”、“雷页”、洛卡和维克特,还有他遇到的一切“混乱组”和“领悟教”的成员,都没有对他撒谎,他们所告知他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经过任何修改,都是正确而又真实的意思。
他们唯一向“未来”隐瞒的只是“希望成立属于失落者的独立国度”这一件事情而已,却表现出像是编织了一张巨大的谎言之网。
凝视洛卡那双已然变得赤红的眸子,“未来”感觉,周遭的时间流速似乎被减缓到了极致,有种“卓根之喧”启动时的感觉。
但实际上,出于对“混乱组”的信任,来到旧时矿井时,“未来”既没有携带任何非凡之物或是序位魔物,就连一支小小的保护自己的配枪也未携带。
这段时间之内与洛卡的并肩作战,他与洛卡实际上已建立起了鲜血凝结而成的,独属于克鲁斯德人的友情。
或许,这种情感并非止步于此,而更可能是【爱神】们所倡导的,人类间最自私却也最无私的情感——【爱】。
只是,在“向神明祈言”的仪式结束的下一秒,洛卡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如果是瞬间【领悟】到了接任首领的重要性,那么性情的巨大转变,则象征着洛卡的可怕。
如果说之前的孩子气,各种稚嫩的想法和做法是刻意的伪装,“未来”猜测,自己恐怕早已坠入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突然,浓重的血腥味打断了“未来”的伤感,他抬头望去,不知何时,“翱翔”与奥德里已将“雷页”倒着抬起,向祭祀之台下方挪动,任凭她的脑袋和头发与地面紧密摩擦,流淌着黏稠的,如红酒般殷红、唯美的血液。
“真是暴力。”“未来”揶揄道,冷笑几声。
从头顶照射而下的几束灯光,“未来”发现,“雷页”的脸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拖拽和早前的癫狂,近乎失去了全部的皮肤,露出了血管、肌肉和骨骼清晰可见的皮下组织。
她的两只胳膊因剧烈、狂暴和癫狂的“庆祝动作”而尽数断裂,有的外翻,有的内卷,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在与祭祀之台边缘磕碰之间,发出松脆的咔嚓响声。
待“雷页”被完全拖离祭祀之台,送去离开旧时矿井的通道后,洛卡最后一次亲自走到“未来”面前,用如雄鹰般锐利的目光,如白熊般威压的气势,如狐狸般狡猾的表情,以及如野兽般霸道的语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单手扼住了“未来”的喉咙,做出向上提起的动作,语气深沉,且十分有力地问道:
“‘未来’,你是想要留在‘混乱组’,为了失落者们真正的未来而努力,还是想要逃避属于失落者的责任,走向荒原和不毛之地,前往东方那个早已与我们失去联系,其繁荣只存在于想象的国度?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请回答我!”
“你……‘冰刃’和‘雷页’,都答应过我,允许我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做出……自己的选择的。咳咳……咳咳。”“未来”因喉咙紧缩而剧烈咳嗽着,他一面对洛卡怒目而视,一面伸手用力掰着那只扼在脖颈的手,继续说道:
“‘冰刃’答应过我,也对你说过,允许我带着‘风矿’的头颅自行离开,为什么,你会做出背弃承诺之事。难道说,你的身体中,混入了其他的力量……迫使你,改变了想法?”
“你的确很聪明,‘未来’,的确,‘冰刃’大哥答应过你。只不过,再有两个小时,他便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了,他的诺言将会随着他的身躯被寒冰覆盖,而破碎,而分崩离析。”洛卡极度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脖子,极其罕见地握拳擦拭了一下嘴角,露出凶狠且稚嫩的微笑,解释道:
“昨天深夜,‘冰刃’大哥将一半的魔源力传递给了我。到那时,我才知道,‘混乱组’的首领在死亡之前,都会将历代首领积累下来的重要记忆传递给后继者。
“这种行为名叫‘永续传承’,所有的【引乱者】都会留下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段,也就是蕴含极致痛苦的那部分记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北国’会疯狂,而‘冰刃’大哥,差一点变得疯癫。”
“这些记忆应该不会影响你才对,洛卡。你清醒点!”“未来”呼喊道:
“经过了‘苦深遗迹’内‘殇’的洗礼,你的意志应该更加坚定才对,你的精神力应该更难以受到影响才对,为什么,现在的感觉,就好像你主动接受了历代‘混乱组’领袖的记忆,自发地学习起他们的行为了。”
“这样不好吗?身为领袖,一个团体的领导者,这些前辈们的记忆中蕴含了很多勇气、自信和智慧,这些正是我所缺乏的。”洛卡将脸凑近“未来”的耳朵,解释道:
“还有一种永远无法学习的技能,那便是‘属于领袖的气场’。拥有了这一切的我才是完整合格的领袖。‘苦深之殇’的经历非但没有让我对先辈们的记忆产生怀疑和排斥,相反,帮助我抵消了痛苦带来的崩溃,帮助我一夜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袖。”
“欲速则不达。”“未来”惋惜道。
“可人类并没有给我慢慢磨砺的时间,原本,‘混乱组’的首领之位应该给予【引乱者】才对,可我迟迟还没有得到序组牌的认可,获得专属的上层职业。”洛卡近乎怒吼道:
“即便如此,可只要我能在继承记忆后没有疯癫,那么,就能证明我拥有媲美【引乱者】的能力,在生存与死亡抉择的关口,我只能接受属于我的命运。未来,我不会获得幸福的。”
“为什么?”
“‘混乱组’的领袖都不会获得任何幸福的,他们只能在痛苦之中接受使命,承担领袖的责任,最后在痛苦之中享受死亡的解脱。”洛卡回答道: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未来’。”洛卡语气突然变得缓和,继续劝告道:
“你是第一个和我一同前往危险境地冒险的人,你也是唯一与我互相倾诉内心的人。我从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开始,就一直独来独往,除了纳哈卡,几乎没有任何与我同行之人。更不用说接受死亡的考验,一起成长了。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会继续孤独地在领袖的位置上迎接我的使命,直到死亡来临的那天,我或许都没有机会得到解脱。
“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世间最亲密的友谊,只有【爱神】降下的福音,才能诠释我对你的情感。”
“算是表白吗?在这个场合?”“未来”苦笑道:
“如果说,【爱神】们真的会赐予我们正主与造物主许可的福音的话,那么,‘苦深之殇’战争结束之后,洛卡,我们一起离开‘混乱组’吧,等埋葬了‘风矿’,我们可以一起乘上通往‘大铁路’尽头的列车,翻越群山与冰原,前往契丹里斯。你也知道,只有和平,才有可能寻觅幸福。”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洛卡冷笑道,双手间迅速凝聚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浓烈火苗,斜着眼睛看向“未来”,说道:
“亚托‘复苏’后,我们‘混乱组’照样能结束战争,到时候,我们依然能得到神明的恩赐,寻觅幸福。‘未来’,看着吧,‘旧时沉寂的身躯将会苏醒,新朝重启的时代注定降临’,这两句,正好是一个月之前,‘雷页’破解的,艾达里·赛奇撰写的《未来史诗》第五卷的末尾。
“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亚托’重新回归人间,‘普拉米尼之斧’继续进化。我还要让你看到,‘亚托’是如何告知我们‘心识操纵台’的方位,他又如何亲自带领我们前去……启动它的。
“哦,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嘛,你看,‘未来’。”
洛卡将手放下,指着祭祀之台最中心的位置。
“未来”强忍着已经布置好的各项装置发出的耀眼白光,眯着眼睛,抬头望去。
只见,整个祭祀之台的顶部被一只圆形的,宛若盘子的悬浮机械所笼罩。
那只泛着银白钢铁色泽的机械名叫“暗能之摄”,在它的边缘,是伸展而出的四只笔直的机械臂,其顶端是圆形的小球,似在汇聚能量,等候启动。
等白光略微散去,“未来”发现,异常健壮的,身高差不多有三米的“无心人”正拖拽着不断挣扎,喉咙中发出嘶哑而痛苦吼叫的“普拉米尼之斧”,到达指定位置后,将安插在他身上的锁链扣在祭祀之台预先埋下的挂钩上,并启动了束缚在他身上的机械装置,连通了储备的为数不多的电能。
滋滋滋,滋滋滋。
剧烈的电流通过,“普拉米尼之斧”不再挣扎与哀嚎,而是沉重地倒在了地上,翻出舌头,痛苦而剧烈地喘息着,就连呼出的白色雾气都清晰可见。
“‘风矿’!洛卡,你们太过分了!”见此情形,“未来”怒斥道。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洛卡竟从手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贯穿了他的喉咙,插在了一根拔地而起的小型石柱之上。
紧跟着,他手中的火焰迅速凝结成四条滚烫而坚固的锁链,在洛卡熟稔的操纵之下,迅速缠绕向“未来”那不算健壮的身躯,将其稳定地固定在了石柱之上,也给予了他一个绝佳的仪式观看位置。
即便喉咙中向外流淌着温热而黏稠的液体,浑身上下被铁链灼烧而发出“嘶嘶”的声响,以及翻起焦黑的烟雾,“未来”也并未停止毫无意义地挣扎,他依旧尝试着用喉咙发出“呜呜”的声响,抗议“未来”的粗暴行为。
“‘未来’,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校训,并不希望置你于死地。”“未来”拍了拍手掌间火焰带来的灰尘,说道:
“只是想让你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失落者的心脏主导身体,所以,即便不用喉咙呼吸,你的心脏和大脑,依旧会指挥皮肤获取空中的氧气。
“当然,绝佳的愈合能力会让你的伤口很快复原,血液也不会流失太多。只是,在那把由我的骨骼制成的匕首取出之前,你依旧没有说话的能力。
“这些火焰的威力会被你体内的‘黑暗系魔源力’所抵消,上层种类的魔源力天生压制下层,为了确保你不被误伤,我甚至没有动用新领悟的光明系的力量。”洛卡说着,上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暗能之摄”其中一只机械臂的下方,继续说道:
“很快,火焰锁链就会变成普通的铁锁链,只不过,残余的能量会短暂消耗你体内的魔源力,在仪式结束之前,你不会再有力气挣脱束缚。而且,除非亚托或‘普拉米尼之斧’暴走,否则你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毕竟,亚托将会听命于我,而‘风矿’则还保留着一点可怜而又可悲的意识。
“所以说,‘冰刃’大哥,请献祭你的身躯,降下你体内全部的血液吧。”
洛卡那回荡于巨型实验场的声音还未消散,属于“冰刃”的凄厉惨叫便从“暗能之摄”中传出。
很快,一堆破碎的,夹杂着血肉的冰块从最中间的圆形小口中排出。
几秒后,一摊浓烈的如融化的钢铁般的汁水紧跟而下,全部倒在了“普拉米尼之斧”的头顶。
“呜!呜!呜!”
血液力量的加持,以及巨幅的痛苦之下,“普拉米尼之斧”竟挣脱了全部枷锁的束缚,伸出两只粗壮的手臂,利用尖锐的爪子,剖开了坚硬的,泛着金属色泽的甲片覆盖的肚子,露出了其中隐藏着的、孕育完成的,如花瓣状的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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