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已是傍晚。
换做以往,他很可能是不会回来这般快。
毕竟晚上,也不一定,没有活干。
只要在管道旁哪里等着,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会碰到晚上的活。
但由于今天因为与姓田的小萝莉有约,故而便回来早了些许,后面也没有再去。
“嗯?”
方才回家进屋,氺衍便看到木座前,放置着晚饭。
说是晚饭。
但也只是一些野菜浆糊掺杂一些煮熟了的米粟。
氺衍已经习惯。
齐国有着上等的肉类,但那些并不属于他。
从出生的时候,氺衍就明白这个道理。
庆幸的是。
唯有外祖母偶尔过来的时候,心疼他这个外孙,每次都会给他偷偷带点好吃的。
“回来了?”
正在这时候,似乎方才听到声响,孇氏从房间内走出来。
孇氏方才说完话,便闻到一股恶臭的气味。
看着氺衍,孇氏那年纪轻轻,却略显皱纹的脸颊上,露出一抹心疼。
毕竟是她亲生骨肉。
长子氺寿虽然有些木讷憨厚,但也与常人无异,如今更是入伍,日后也有了生计。
唯有这个小儿子氺衍,自小就因为瘦弱而被欺负,但从来都不哭不闹,甚至担心她伤心,很多时候在外边被欺负,回到家里都说是摔倒了。
可曾见过五六岁的小孩,摔得脸上还有脚印?
不知多少时候,知道氺衍被欺负,没有哭的她,在亲眼见到氺衍和她说摔倒了的那一刻。心中如同被揪住一般难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孇氏时常感叹,这般懂事的孩儿,可有几个?
“娘!”
氺衍嘴里满是晚饭,看着娘亲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爹呢?”
氺衍问道。
一般这个时候,爹应该也在家里才是,怎么眼下只看到娘亲。
“你爹今日去临淄城,给家里添点衣物。”
孇氏裹着布衣,没有丝毫嫌弃氺衍身上的臭味。
看着除了早上吃了早饭,白天干活根本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氺衍,孇氏脸上扬起一丝笑容。
“你兄长今日领了岁俸,托人带了回来,特地嘱咐说给你添置一些衣物。”
孇氏说道。看着氺衍的目光中,满是笑意。
氺寿虽然木讷,但对于氺衍这个胞弟,可是格外的关心。
这兄弟二人的感情。
从小到大都让她十分安心,并没有如同氺衍他爹与氺衍的叔伯那般。
“娘,兄长还没媳妇呢!”
氺衍听着娘亲的话,心暖之余,不禁说了一句。
长兄氺寿比他大三岁,如今都已经十七了,若是放在权贵之家,媳妇估计都已经有了三四个。
好不容易入伍有点岁俸。
全拿来家补不算,仅剩的一些还给他买衣物。
那兄长他啥时候才能讨上一门媳妇。
在齐国,可没几个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啥都没有的男子。
“你这孩子!你兄长与你的婚事,我与你爹都给你们二人存着呢!”
孇氏那笑意的目光中,满是责怪。
似乎在说氺衍瞎操心,也似乎在说氺衍不懂装懂。
毕竟在孇氏眼里,氺衍才十四岁。
在这还不着急担心媳妇的年纪,却开始催促兄长讨媳妇。
也不想想,当初他爹娶她的时候,都已二十五。
“娘,方圆十里有没有那家女”
氺衍吃着东西,忍不住嘀咕着。
只是说还没说完,便看见娘亲那直勾勾的眼神,氺衍连忙止声,装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不过这个时候的氺衍并不知道。
这时候的孇氏,比起他兄长,孇氏更担心的是他。
毕竟氺寿已经入伍,如今有了岁俸,日后讨一门媳妇不难。
但氺衍却不同,他体格在同龄人眼里,本就稍显瘦弱,入伍显然无望。
而如今这工作,又让氺衍身体常年都沾着浓浓的尸臭味。
氺寿穷苦,尚有将来。
但又有那个女子,愿意跟着氺衍,整天闻着尸臭味!
看着眼前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氺衍,孇氏都忍不住在心中责怪自己的娘亲。
“娘啊!你当初,真不该说衍儿日后会封卿拜将。”
心中叹息一句,孇氏苦笑。
氺衍的外祖母那好强的话,别说氺村,就是其他地方的村民百姓,都在暗地里笑话氺衍的外祖母。
但偏偏。
似乎眼前的这个傻小子,却是信了!
木屋内。
就在氺衍吃完东西不久后。
衍父也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而身后的布袋,显然装着不少东西。
“爹!”
见状,与娘谈笑的氺衍连忙上前帮衬。
而衍父显然也闻到了氺衍身上传来很浓的尸臭味。
“今日可又是碰上腐尸?”
衍父问道。
小儿子尽管时常与尸为伍,但尸臭味并不是都如同这般熏人,只有碰上腐尸之时,才会沾上这种好几日才会消散的尸臭味。
“嗯!”
氺衍点点头。
随后敏锐的氺衍,还是再一次听到了父亲那不经意的叹息。
但氺衍并没有说出来。
一开始他闻到腐尸的味道也会忍不住作呕,但如今,却也是习惯下来。
伴随着父子二人把东西放下,打开麻袋,除了家里需要的,一捆较为粗糙的卷布,映入眼帘。
别看布料很是粗糙,但其价格,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依旧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毕竟出去家里开支,普通人家可不剩多少钱财能够霍霍。
“怎么那么多东西?”
孇氏接过衍父递过来的布料之后,疑惑的问道。
看着地上的东西。
显然超出了预期,其中不少都是家里不该买的。
“明日是爹大寿之日,我们一家,需去贺寿!”
衍父说道这里,看向妻子孇氏的目光有些躲闪,有些心虚。
毕竟他可是知道,妻子对于父亲和两个兄长,心中有多大的怨气。
木屋内。
伴随着衍父的话音落下,静悄悄的。
无论是氺衍,还是孇氏,此刻都一言不发。
母子二人都能听得出,衍父的话语里的无奈。
氺衍看向娘,目光里有些担忧。
“好!”
在氺衍的注视下,孇氏淡淡的说一句,便转身走回房间。
顷刻间。
便只有衍父与氺衍在屋子内互相对视一眼。
父子二人心里都明白,自从五年前,尚未分家之时,大伯趁娘亲外出,偷了外祖父给娘亲的遗物去换钱。
娘亲发现后,却没想到祖父偏袒大伯,明明闻到大伯一声酒味,却睁眼说瞎话。
反过来指着娘亲不懂事。
大伯乃是稷下学子,与学子之间的喝酒乃是名士之谈,怎可责怪大伯花天酒地。
回想那件事情。
如今的氺衍都还记得,那时候祖父、祖母与大伯一家,全都指责娘亲的场景。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直任劳任怨的父亲决心分家。
而娘亲。
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祖父那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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