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什么?赐白衍封地?”
临淄城内,懵的人还有醉酒方才醒来的吕奇。
由于来到临淄办事,顺便拓展一下在齐国的关系人脉,这自然少不了醉酒,昨晚吕奇与一些士人一顿酒喝到天亮方才罢休,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天才醒。
不曾想,酒醒起来吃饭的吕奇,突然听到身旁的妾侍闲聊时,无意中提及今日临淄城到处都在闲聊的话题。
白衍获得封地!
!
一时间,吕奇直接把嘴里的米粟给喷出来,整个人都被呛得不断咳嗽,两名美妾连忙伸手抚摸吕奇的背部。
等吕奇缓过来之后,整个人都懵在原地,甚至都忘记擦拭掉嘴角的鱼肉沫。
“此事真的还是假的?”
吕奇感觉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在秦国咸阳长大的吕奇,最是清楚在秦国想要获得封地到底有多难。
更何况,白衍不是秦人,而是齐人!
“应当是真的,君子,听外人的人说,是因为那秦国将军为秦王挡住刺客,差点殒命咸阳宫殿,这才因功获赏!”
一名比吕奇还要大几岁的美妾,对着吕奇说道。
另一名差不多大的美妾,也跟着附和点头。
“什么?还有此事?”
吕奇突然听到美妾的话,一脸诧异的转过头,望着眼前这两个自己格外喜欢的美妾,突然间,想到前几日在田府的时候,姑父与外堂兄田琮看到秦国咸阳的竹简后,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候,他还好奇咸阳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姑父会说燕国要有亡国之危。
甚至都不再追问非烟与白衍的事情。
对对!
!
懂了,那时候姑父一定从竹简之中得知白衍为救嬴政的事情,而且那时候在书信中,很大概率是姑父认为白衍不可能活下来,故而才没有再追问。
对,就是这样!
“你们二人在家!”
吕奇想到白衍已经获得封地,那这件事情,姑父一定已经知晓,想到这里,吕奇连忙起身,顾不得吃东西便朝着屋外走去。
两名美妾跪坐在木桌后,看着吕奇匆匆离去的背影,满脸疑惑的看向彼此。
夜色下。
吕奇来到田府,在田府仆人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书房见到田非烟。
不过此的田非烟一脸闷闷不乐的跪坐在窗旁木桌之后,看脸色,明显是方才生过气。
而且更重要的是,与田非烟一同在书房的,还有姑父田鼎,以及外堂兄田琮、田濉。
见到连镇守穆陵关的田濉,都从沂山大营赶回来,吕奇有些意外。
“姑父!”
吕奇进入书房,看了田非烟一眼后,来到田鼎面前,拱手辑礼。
书房内四周都有数十盏烛灯,整个书房在烛灯的照亮下,明亮无比,也让吕奇注意到,姑父田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似乎一脸不悦的模样。
“吕奇你来得刚好!”
田鼎见到吕奇,舒口气。
“田琮说过,你与那白衍,关系十分要好,当初在颍川,那白衍多有照顾于你,并且你能在离家历练之际发家,也是多亏那白衍的照料,是否?”
田鼎转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吕奇。
很早之前田鼎便清楚吕奇与秦将白衍有联系,而且在田琮从雁门归来之时,也提过吕奇与白衍的关系十分要好,故而眼下看到吕奇,田鼎便询问一番。
在田鼎的注视下。
吕奇听到询问,想到白衍获得封地,心中忍不住打鼓起来。
“回姑父,是!”
吕奇说完,脑袋疯狂运转,看着眼前的姑父,拱手补充道:“如今非是吕奇一人,整个吕氏皆与白衍关系不浅,白衍在颍川,多有照顾吕奇,在上郡之时,亦与叔父吕嘉一家往来,如今叔父若是没有意外,应当仍在雁门。”
吕奇不傻,虽然不知道为何姑父得知白衍获得封地后,提及他与白衍的关系颇好,但既然是询问,那吕奇第一时间便把整个吕氏拉下水,特别是叔父吕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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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往日里一脸和善的田鼎,婉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但吕奇可是清楚,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田鼎是他吕奇的姑父,在外面,姑父田鼎位极权臣,掌生杀大权,当初在姑父手中,被除掉的士族不知道有多少。
其威名时至今日,就是在临淄城内,随便找一家士族,不管是不是名门望族,甚至就算去丞相后胜府邸闹事,只要是姑父的至亲,就是丞相后胜,一国之相动怒,也不敢随便如何。
这便是姑父田鼎在齐国临淄的地位。
谁都愿意见到一个为齐国的田鼎,而不是一个动怒的齐国宗室。
书房内。
田鼎听到吕奇的话,脑海里浮现吕嘉的模样,脸色不由得温和一些。
当初亡妻在吕氏年长,对于吕嘉素来宠溺,田鼎依旧清楚的记得,当初妻子嫁到齐国,嫁给他田鼎,吕嘉不顾路人笑话,活生生的一路从秦国哭到齐国,日日在哭,也是哭得最大的人,惹得妻子不断安抚。
“白衍获得封地的事情,想必你也应当听到!”
田鼎询问道。
“吕奇方才知晓!”
吕奇对着田鼎拱手辑礼。
“既然你与他关系不菲,此番便随吾前去秦国咸阳,吾要亲自见见那白衍!”
田鼎谈及这件事情,说到要去见白衍时,不动声色的看向女儿一眼,看到女儿依旧与自己的斗气,田鼎心中就满是无奈,也忍不住烦躁起来。
怎么那白衍居然还活着,那燕丹到底在干嘛?不是说在匕首上抹有剧毒?
此刻即便是心性再好的田鼎,想起那燕丹,都忍不住暗骂一句废物。
“姑父要去秦国?”
吕奇听到田鼎的话,一脸震惊的抬头看向田鼎。
吕奇万万没想到,身为齐王宗亲的姑父田鼎,居然会去秦国。
那田非烟
吕奇转头看向田非烟,这时候,吕奇似乎猜到什么,终于明白田非烟为何郁郁不乐的模样。
“姑父何时出发?”
吕奇转头看向姑父,拱手询问道,此前知道白衍获得封地,吕奇来到田府,便是准备向田非烟告辞。
毕竟白衍此前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如今大难不死,而且获得封地,身为至交,他吕奇就是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得放下,无论如何都要立刻回咸阳一趟,去看望白衍一番。
不过意外的是,姑父居然要去秦国,而且看模样,也想要亲自见见白衍。
“两日后!”
田鼎叹口气,轻声说道。
吕奇闻言点点头。
“小妹,怎么了~!”
田琮突然关心的询问一声,随后吕奇转过头,就看到一直看着窗外的田非烟,虽然没有出声,但面无表情的脸颊上,赫然留下两行泪水,默默不做声的望着窗外。
田鼎自然也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在有些不悦的他,立刻本能的露出心疼的眼神。
身为田非烟的父亲,从田非烟很小很小的时候,他都没有看到女儿哭过,田鼎也清楚不是女儿不哭,而是难过的时候,都很懂事的偷偷藏起来哭,不让人担心。
眼下。
看到女儿默不作声,却在眼前落泪的模样,田鼎整个心都快碎了。
“田濉!”
田鼎转头轻声怒喝一声,而原本也在怄气的田濉,看到父亲那动怒的模样,连忙起身,望着小妹落泪的模样,脸上怄气的神色一消而散,露出讪讪讨好的笑容。
“烟儿,都怪为兄方才语气不好!为兄不怪烟儿,真的不怪烟儿,都是为兄私自带人去!这才导致被杀,而且那白衍身为秦国将军,所作所为无可厚非!”
田濉小声的说道,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驻守沂山大营的齐国将军,会露出的模样。
其实抛开看到父亲那要杀人的眼神,让人心惊胆战,田濉看到自己的小妹哭起来,也都是一脸心疼,他与长兄田琮,以及在楚国的田贤,都见过母亲,家中唯有小妹非烟,从小没见过母亲。
然而与他们三兄弟不同,从小最懂事的,却也是小妹,
看着小妹落泪,田濉心中也无比自责,之前也是听闻小妹把母亲的玉佩给那白衍,想到那白衍在中牟,杀光他麾下所有部曲,这才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不许小妹与那白衍在一起,说话时语气有些强硬。
“烟儿可否原谅为兄!
”
田濉一脸讨好的看向田非烟,低着头,想把小妹逗笑。
看着小妹那泪水盈盈的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流落的模样,田濉无比难受,满是后悔。
“要不,父亲你就带烟儿去一趟秦国!”
田濉不怎么会哄人,以他的地位,以往生气之时,都是其他女子变着法,想破脑袋哄他开心,眼下见哄不好小妹,便转过头,想了一个损招,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田濉清楚,眼下小妹伤心之时,根本不听他的,还不如先让小妹开心起来,道歉的事情,再徐徐图之。
“对啊,父亲,要不就让烟儿去一趟秦国!”
身穿齐国官服尚未褪去的田琮,听到田濉的话,也轻声附和道。
叹口气,作为长兄,看着小妹的少有哭起来的模样,心里也是难受得揪心,眼下只想着小妹能笑起来。
眨眼间。
书房内原本四个男子,田琮与田濉都希望父亲能答应田非烟跟去秦国,田鼎闻言一脸猝不及防,而吕奇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几息后。
看不得女儿落泪的田鼎,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烟儿别哭了,为父答应带你去秦国!”
田鼎望着女儿那落泪的模样,心里满是心疼,看着女儿田非烟泪水盈盈的双眸看过来,最终答应下来。
不过在田鼎心里,即使是女儿再喜欢那白衍,他田鼎也不会答应二人在一起,除非那白衍愿意摒弃白氏以及秦人的身份,离开秦国,来到齐国为官。
“好!女儿不哭了!”
田非烟听到父亲的许诺,一直面无表情的脸颊,终于露出委屈的模样,抽泣两下后抬手擦拭眼里的泪水。
这般模样。
让田鼎以及田琮、田濉松口气之余,也在心中更加心疼这样的田非烟。
父子三人此刻心中都满是感叹,若是小妹心仪之人不是白氏子弟,不是秦人,不是秦国将军,那该多好。
“吕奇!”
田鼎起身,看向吕奇一眼,对着吕奇说道。
吕奇见状知道是姑父要他出去,于是连忙跟在田鼎身后,朝着书房外走去。
走廊下。
望着院子上方的天空,望着浩瀚星辰。
“传言不如亲身接触过,吕奇,既然你与那白衍熟识,便说说那白衍。”
田鼎负手而立,轻声开口。
既然打算要去见那白衍,那田鼎自然要在出发前,了解那白衍。
优点要清楚,缺点要利用,这是一个最常见,却少有人能做到的道理,不过对于田鼎来说,却是最寻常用到的诸多手段之一。
“是!”
吕奇听到田鼎的询问,站在田鼎身旁,对着田鼎辑礼。
沉吟片刻,吕奇想了想,摇摇头。
“说起来,那白衍是吕奇见过最有才之人,亦是最和善之人”
吕奇说道。
一年前在秦国伐韩之战,白衍方才声名鹊起,吕奇曾经来到齐国临淄,来到田府拜访,那时候谈及白衍时,吕奇虽然还不知道白衍便是衍,却也在姑父面前毫不掩饰的赞誉白衍的才能,并且把阳城一战以及其他战事说出来。
眼下时隔一年多,这次姑父田鼎主动问起,而且也要在不久后,亲自见那白衍,吕奇想了想,便把自己对白衍的了解,说了出来。
五月的晚风尚有一丝清爽凉意。
而随着走廊内吕奇不断诉说,田鼎也逐渐对那白衍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说些缺点!”
田鼎足足听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中,田鼎从吕奇这里听到的全是赞誉的话。
见状,田鼎看向吕奇,饶有深意的说道。
“缺点!”
小心思被看出来的吕奇,连忙笑起来,不过伴随着田鼎的话,吕奇脑海里也在想着白衍的缺点。
然而这一次。
吕奇想了许久,也沉默许久。
五息、十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田鼎看向吕奇,从饶有深意的目光,逐渐皱眉起来,随后眼神之中有些凝重。
任何人都有缺点,那白衍也绝对不例外。
在田鼎眼里,一个人的缺点多少,严重与否,很轻易变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如何。
但眼下吕奇的沉默,却让田鼎有些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姑父,想不出!”
吕奇一脸皱眉,满是无奈的看向姑父,吕奇真的想了许久许久,然而吕奇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白衍有什么缺点。
此刻看着姑父田鼎那不满的眼神,吕奇除了苦笑就是苦笑。
一直以来,吕奇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眼下姑父突然问起,吕奇这才回想,而这一回想别说姑父,就是他吕奇自己,都被吓一跳。
回想在秦国伐韩之时,白衍瞒着身份倒是有过,然而虽然隐瞒身份,但在帮助他的事情上,白衍不仅没有食言,帮助他时可未有过一丝含湖,更是在韩国灭亡之际,见到他不在颍川,领兵离开前,还亲自帮他铺开铺子,嘱咐一些人脉关照,这件事情时至今日他吕奇想起来,都感动得忍不住热泪盈眶,心中满是热烘烘的。
缺点,还真没有。
望着姑父那怀疑的眼神,吕奇一脸讪笑,但这一次,眼神并没有一丝心虚。
“那他身边的人,总有不满之人!”
田鼎皱着眉头,望着吕奇。
那白衍待吕奇好,吕奇察觉不到白衍的缺点,这田鼎能理解,但田鼎相信,总会有对白衍不满的人,那些人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对白衍不满。
那些原因!便是白衍的缺点!
书房内。
田琮、田濉看着小妹田非烟不再流泪,松口气之余,连忙笑着哄小妹开心。
而书房外父亲的话,却再次吸引住田琮、田濉的目光,就连田非烟,双眼也看向门外。
安静的气氛下,门外吕奇的声音响起。
“姑父,这也没有!在颍川郡,与白衍相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吕奇从未见过白衍对其有亏待,白衍在颍川郡的那些人脉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对白衍敬佩有加,其中一个从颍川调走的官员,名叫冯文,离开时,对着北方在的方向辑礼,并且亲口立誓,白衍今朝护他一家周全,日后白衍若有需要,他定万死不辞!”
田琮听到这里,与田濉对视一眼,二人心情愈发低落低谷。
特别是看着身旁的小妹田非烟,那白衍越优秀,在处理小妹与白衍的事情上,就越棘手。
“军伍之中,可有人不满?”
父亲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田琮与田濉这时候干脆也不说话,安静听着,他们二人相信,人无完人,那白衍亦不例外,他们就不信父亲就问不出那白衍的缺点,到时候小妹听到,就一定会对那秦将白衍有所改观。
很快,吕奇的声音也隐约响起。
“姑父,也无,吕奇去过雁门,曾在雁门善无城内的府邸中,见过一个个有名有姓的校尉木碑,见过一卷卷刻有名字的竹简,吕奇询问得知,那些校尉木碑,以及竹简内的名字,是白衍亲手一笔一划书写上去,甚至更有一次,白衍命人带钱到吕氏商铺,嘱托吕奇找一株药草,姑父可知是送去给谁?是一个家中贫苦,住在深山老林的人家,只因其长子伐战身残,仆人亲口说过,离开时,那长子跪地痛哭,只恨不能为白衍而战死,其家二子与尚且年幼的三子的眼神,至今那仆人都历历在目!军伍之中,白衍尽得军伍士卒之心!”
吕奇的话若隐若现,然而在书房内,田琮听着听着,到后面一脸错愕,一副失神的模样,而身为领兵之人的齐将田濉,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眼神之中满是震惊,怔怔的转过头,缓缓望向门外,此刻吕奇那些话在其心里到底有多震撼,田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怪不得!
怪不得此前中牟城,他那些部曲几乎死尽。
窗旁的田非烟自然而言看到两位兄长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心中悄然浮现一丝得意,连田非烟都不明白为何会控制不住的浮现这般情绪。
但听到吕奇外面若隐若现的声音,看着眼前两名兄长一脸震撼的模样,田非烟不由得脑海中,浮现两年前那个身穿破布衣,在城外河畔旁的少年,以及一年前在中牟城,那个看着她离开,满是不舍的身影。
“姑父可曾认识那孟于?”
“曾有过数面!”
“吕奇曾经听说,那孟于曾向秦王上书直言过上郡高奴之事,其中谈及那白衍”
田非烟伸着纤手,撑着木桌,俏脸看向窗外。
书房内很安静很安静,听着吕奇那若隐若现传来的声音,田非烟望着那天空的皓月。
他会不会也像这般,在万里之外的秦国,抬头看着天上的夜空?
随着日落,日升之际。
秦国洛阴城,一个有着数万人的城邑,由于在渭水河旁,来往商贾以及赶路的行人、商贩,早早便出现在城内的街道上。
而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急匆匆的男子,满身是血的出现在街道上。
“杀了人,昨晚有人杀人了!”
男子颤颤巍巍的走着,满是惊恐的求救。
这副模样让周围的商贩见到,全都害怕的躲到两旁。
“怎么回事,短短几日,这已经是第几起凶桉了?”
“是啊!最近洛阴城怎么死那么多人?”
“不清楚,听说昨日在渭水河,就发现五人被淹死,尸体被找到时,那个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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