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看完了郝仁上报的三本账。
一本扶摇钢铁厂的帐,一本火车商会运营的帐,还有刚刚开平铁路的帐。
周铁衣看完之后,就传阅给在场的诸多股东们,也没有藏着掖着,反正帐在这里,自己都每天头疼怎么投银子进去,完全没有来得及捞银子。
火车商会的两百一十万两银子瞬间就去了一半。
而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年底扶摇钢铁厂二期,三期的推进,这剩下的银子能够坚持到年底就已经算郝仁勤俭持家了。
这半年倒是能够回拢一部分资金,就比如铁路铺设,从钢铁厂采购铁轨,自然有相应的进账。
不过按照周铁衣的预估,在完全投入五百万两,将整个扶摇钢铁厂立起来之前,这都是真正的销金窟,这可比什么逛窑子花费快多了。
一睁眼就是两三千人吃饭望着你,闭上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从脑海中流淌过。
而开始铺设铁路之后,这个过程就更加不能够停下来,招工只会越来越多,冗余花费也会越来越多。
周铁衣手里面倒是有另外一笔收入,那就是诛神司的‘奢侈税’和这次抄没的天京豪商的家产。
不过这笔钱他不可能随意挪用到火车商会上来。
做大事者最切忌的就是算不清帐。
诛神司是公器。
火车商会到现在为止还是私器,所以绝对不能够公器私用。
周铁衣下意识地看向正在看账的钱光运。
看了花钱如流水的火车商会,钱光运也感觉有点心惊,这不到两个月,一百万两白银就算是丢入水中,也能听个响,但放在火车商会上面,这真的是形成一个无底旋涡,以飞速扩张的速度吞噬更多的白银。
钱光运感受到周铁衣的目光,他嘴角抽了抽。
虽然东南商会这两个月在周铁衣的帮助下快速占领天京大量的良铺,产业,但这并非是没有代价啊。
给诛神司的奢侈税是一方面,购买商铺,产业的成本是另外一方面,再加上报纸,火车商会,铁路等投入。
现在东南商会看着越发庞大,但就是一个吃撑了没有消化的胖子。
在消化完这次通过周铁衣购得的商铺,产业之前,东南商会的银子那是真的要一点点挤出来。
甚至钱光运已经在东南商会中带头,一日两餐。
目的是什么,还不是告诉下面的人大家最近苦一苦,用银子的地方多,等这段时间撑过去,自然就有好日子。
钱光运一咬牙,周铁衣看向自己,自己说什么都要表示,大不了将自己家里的良田给当了,也要拿出银子来。
周铁衣看到钱光运的表情,就知道钱光运的难处,他伸手按了按,“这半年你认真经营东南商会,东南商会手中的商铺,会成为火车商会商品的销售渠道。”
他摩挲着下巴。
火车商会国有化,开始向着铁道司转型?
周铁衣微微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现在火车商会只是起了个头,自己培养的人还没有成长起来,成为整个商会不可或缺的核心和骨架。
这个时候转型,诸子百家一定会很高兴。
还是得推动墨石案。
天京的豪商刮了一遍,只有从地方豪商刮一遍了。
周铁衣认真地想道。
而且太行山三州的煤铁是整个蒸汽革命的核心,自己必须要掌握一部分,这甚至比墨石矿更为重要。
坚持到年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现在火车商会的底子还能够坚持到年底。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并头做。
周铁衣看向四皇子李静。
作为周铁衣的‘铁党’,李静自然也参股了一份火车商会,只不过他当时的态度和青空命差不多,也就投了一万两白银表示态度,其余就没有多做其他事了。
“静哥儿,我这有一份计划书,你看看。”
说罢,周铁衣取出一份计划书,递给了李静。
《轮船招商厂计划书》。
李静看到题目,心中一喜。
刚刚在周铁衣和钱光运对话的时候,他就明白火车商会有一定的资金困难,他也在思考是当面和周铁衣提自己可以追加投入的事情,还是私下说这件事。
自己的身份和普通的商人不同,自己这位贤弟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心中的志向。
所以在火车商会处于资金困难时,自己这个时候代表皇室突然开口,可能不仅不会在周铁衣心中落下雪中送炭的形象,反而会弄巧成拙,显得趁人之危,背后有父皇的暗示。
而现在看到了这份轮船招商厂计划书,李静顿时明白,周铁衣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认真翻看整个计划书,里面罗列了火车商会从开办以来的要点,还有航运拓展需要注意的事情,加上自己的亲身感悟,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周铁衣静静地喝着茶水,周围火车商会的其他股东们一边分看账本,一边注意李静那里的表情。
好像还有好事情!
等李静看得差不多了,周铁衣才开口道,“既然是天降俩祥瑞,这火车和轮船缺一不可,因此才能够水火并济,但是火车商会现在的状况静哥儿也看到了,我操持此事,已经无暇再顾及其他,所以想着另外办一个轮船厂,由静哥儿牵头,我周家提供技术支持入股,静哥儿看这件事可不可成?”
看办轮船厂要操心的事情可一点不比火车商会少,甚至更多。
相较于火车,轮船最大的优势就是有航道,不用铺设铁轨,这无形之中降低了巨大的成本。
但是成也航道,败也航道。
火车是新兴事物,顶多考虑一下侵占良田的问题,但航道这东西,考虑的可是上下游千万漕工衣食所系。
周铁衣之前还和杂家高人楚问生简单说过漕帮。
而整个航道,可是漕帮加漕官加两岸州省官员的组合,这处理起来,甚至可能比周铁衣这两三个月加起来处理的事和人多十倍,乃至百倍,真正关系国家命脉,不可轻举妄动。
周铁衣没有精力去动航道,但是轮船的制造又是蒸汽革命必可不少的一环,所以需要选一个背景足够大,脑子足够清楚的人去动。
绝对不能够在前期拖自己的后腿,耽误整个工业化过程。
而能够完美符合这点的,就是四皇子李静。
当然除了这个主要的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隐藏的含义,就是向大夏圣上表示自己在报纸上能够放权让伱安心,在这蒸汽机上,也一样能够放权让你安心。
我这一半的成果都交给你儿子处理了,你不能够不放心吧?也算是回馈你给我的盛世侯封爵了。
看完了整个计划书,以李静的城府也忍不住身子微微战栗。
这才是自己一直等的机会!
这两个月来,周铁衣如同乘风雨的蛟龙。
在外人看来,作为周铁衣的大哥,自己毫无疑问是众多皇子中大获全胜的那一位,甚至一举将头顶上的‘安乐王’摘掉,凭借周铁衣如今的权势,隐隐有压制太子和七皇子的趋势。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当初自己最蠢的决定就是想要利用周铁衣试探赵佛儿。
虽然自己只是推泼助澜,没有落下任何把柄。
但现在看来,当时在周铁衣眼中何其可笑。
唯一自己运气好的是,之后梅清臣的事情突发,自己的贤弟需要借助自己去风雨湖,而自己也反应迅速,快速修补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从外人眼中,自然是自己两人一直在花街柳巷掩人耳目。
可是随着周铁衣权柄的急速扩张,自己却没有沾到一点光,再加上周铁衣的宠妾成为了临水轩的管事,未免会让他人看出真正的问题所在。
而现在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这份轮船厂周铁衣让自己办,不仅代表着周铁衣真正重新接纳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同时也给了自己真正施展拳脚的地方。
漕运问题确实复杂,但若自己能够处理好漕运问题,那么处理天下事再无难题了。
“贤弟,这技术入股只占两成,会不会太少了?”
李静主动说道。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墨家都懂的道理,李静当然也懂。
周铁衣笑着摆手道,“少乎哉,不少矣,这轮船厂乃是静哥儿主导,我技术入股,占两成已经多了,若我占得更多,干脆并入火车商会得了,静哥儿如何主导?”
听完周铁衣的解释,不仅李静,在场其他商人,武勋们都若有所思。
火车商会现在有资金缺口,除了东南商会一定会咬牙支持外,其实白虎城众多的武勋若再投钱,就会考虑和索要更多。
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的时候,大家都只是将这看做是周铁衣找个理由收钱,所以武勋们一共拿出了十万两。
而现在火车商会虽然处在困境之中,但是未来可期啊。
所以周铁衣一旦向武勋们开口,武勋们一定会拿钱,但也会要权。
在商言商。
周铁衣最近已经给武勋们上了很多课了。
就比如诛神司的小旗,总旗,周铁衣可没有惯着武勋们,双方自然产生了间隙。
亲兄弟间明算账。
周铁衣能够用诛神司的规矩明算账,武勋们自然也顺着这个规矩要权。
所以这是周铁衣第二个不能够将火车商会和轮船厂混为一谈的原因。
周家只是在其中占一个份子钱,那么很多事情就是李静代表的皇室去谈,能够募集到的资源是另外一个方向。
就比如皇亲外戚,这是周铁衣一直没有动手的方向,其豪奢比之富商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自己不能够去动,只能够让李静去动。
当然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周铁衣看向自己麾下的小旗申屠元,笑着问道,“我听说申屠家在玄武城外三十里柳河镇有一座兵坊?”
申屠家执掌飞熊军,虽然底蕴比之周家弱了一点,但是能够掌握封号军队,其实力自然也不可小觑。
申屠家虽然没有如周家一样能够直接在天京四城内开一座兵坊,但是也在天京周围之地开了一座兵坊,就在洛水的支流柳河。
申屠元抱拳道,“是。”
周铁衣再次看向李静,“这开办厂子,最好要有一座兵坊的作为基础,这样才能够事半功倍,我觉得这飞熊兵坊不错,静哥儿可以去谈谈。”
李静看向申屠元,脸上露出笑容,“那就要有劳申屠贤弟引荐了。”
申屠元深吸一口气,对李静说道,“定然不辱使命。”
申屠家和周家不同。
申屠元近乎是被申屠家抛弃,他们家的兄弟争得比郝家厉害多了。
虽然现在申屠元得到了周铁衣的赏识,在家中得到了一些地位。
但是和执掌者火车商会的郝仁还是有天壤之别。
而现在,通过李静办轮船厂,周铁衣自然要借机帮申屠元争一争了,反正机会给了申屠元,如果他加上李静都搞不定申屠元,要么说明两人太废物了,要么说明申屠家这一代真正出了值得自己注意的人物。
对申屠元安排了之后,周铁衣看向对自己这边望眼欲穿的武勋们笑道,“当然,诸位弟兄们先要入股,直接找静哥儿商议即可,轮船厂的账目我也只是监督,绝对不派人督办,全权交给静哥儿负责。”
李静笑道,“你可不能够偷懒,我不懂的地方还要时常寻你问问一二。”
周铁衣和李静这么一说,在场的武勋,商人们顿时称赞了起来,一片欣欣向荣,群贤毕至之景。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青空命轻声一叹,又让他做成了一件大事。
轮船厂开办,即使周铁衣不掌权,但是也意味着周铁衣通过李静和皇亲国戚之间形成了一条利益纽带。
结合周铁衣现在掌握的火车商会,诛神司,又分化了儒法两家,隐约拉拢了墨家等诸家,在朝堂上的力量,周铁衣已经无惧于无冕之圣的儒家。
就算圣上不拉偏架,周铁衣现在也能够通过各种手段制约处理儒家在朝堂上的问题了,当然这也只是在朝堂上。
一旦落在地方上,这又是另外一种模式。
连圣上全盛之时,日月之辉也只能够普照天京一山四城,足以见得这朝堂之上和地方之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自己这边也隐隐已经听闻,好像地方上有一件事情闹得很大,涉及到了儒家,周家以及宁王。
六月二十,湖心书院。
这二十日来,通过施雨彤偷来的账目,在湖心书院高人的帮助下,本来想要反过来验证一下周家,何家的墨石矿账目。
何家已经知道了儒家要出手,所以这段时间已经开始紧急销账,没有外账去验证内账的错误,想要通过何家动周家何其艰难。
正是知道了这点,所以何启明死中求活,将不完整的账目让施雨彤来偷,让儒家去查。
作为墨石矿脉开挖的一员,何家太知道墨石矿究竟有多少猫腻了。
甚至猫腻多到他们内行人都不知道别家的帐究竟是怎么对齐的。
就比如何家这些年卖给宁王墨石,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大量宁王府购买的墨石根本没有运到府中使用,而是通过一条暗线,重新运回了山铜府。
只不过以前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何家也不会多事去查宁王府的帐,反正每年卖给宁王的墨石都得到了一大批修行资源,这就够了。
但现在这刚好是可以利用的点。
事实也如何启明预料的一样,想要查墨石,根本不可能只查一家一户,大量的墨石转运各家都掺杂在其中,只是多少罢了。
当李剑湖等人顺藤摸瓜,查到一个叫做‘智心’的僧人时,宁王府爆发了!
湖心书院客房之中,几人正在商议下一步计划。
其中施雨彤兴致最高,她说道,“我们只要找到智心和尚身后的寺庙,一定能够抓住宁王府私自购买的墨石究竟运到哪里去了!”
除了施雨彤之外,另外几个从太虚幻境接到任务,保护李剑湖的修行者,也在这二十天的行动中,逐渐取得了崔玉等人基础的信任。
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个任务究竟有多坑。
原本以为只是保护李剑湖几天,但是随着李剑湖进入湖心书院开始,他们就感知到有上三品的大儒在暗中注视。
这导致他们更加不敢轻易离开,只能够继续装作行侠仗义,稀里糊涂中在这件事上越陷越深,等查到这里,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但智心和尚已经被灭口了,我觉得我们继续查下去,恐怕也有危险。”
他们几人昨天就已经暗中商议好了,现在提出退出,已经有了完全的理由,而且他们也为儒家做了那么多事,按照儒家的秉性,应该不会杀人灭口,接下来只需要暗中潜行,逃出宁王府势力范围就行了。
施雨彤撇了撇嘴,“你们怕什么,这里是湖心书院!”
她目光看向一旁正在沉思的崔玉,她敢继续查,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盗门’的修行,另外一方面也是肯定儒家想要查这件事,必然会顶住宁王府那边的压力。
有儒家在,宁王不足为虑。
崔玉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窗外,“不好!”
他话音刚刚落下,只见一尊百丈高的山岳巨猿忽然从天空落下,在朦胧的月色之中,仿佛是一座山丘,然后巨猿口中吐出人声,“湖心书院窝藏神孽,奉诛神司之命,即刻捉拿归案,凡阻拦者,斩立决!”
随后是一道苍茫的号角声响起。
与号角声共同出现的,还有一道刺目到极致,三丈粗的光柱,直接从山岳巨猿口中喷吐而出,照得暗色的湖面一阵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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