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如五指张开,从天而降,极速冻凝的水汽干净无比,在明亮到极致的月光下,从中心的纯白,延伸到边缘,映射出妖冶晶莹的淡蓝光。
那是一种银白色照耀下反射的蓝光,周围淡淡的寒气漫散,折射出一种类属于虹光的效果,美到不似人间之物。
但是对于冰川之下的骊龙而言,这却如同有人用一柄百丈宽,十几丈高的嗜龙之枪抵着它的脊椎骨,彻骨的寒意。
它的速度已经很快,但无法快过月光,所以它摇身一变,化作几十丈长,颔下宝珠迸发出幽蓝暗光,强行聚集周围的云雨,与肉身结合,更进一步生长。
这是大多数天生三品异兽的神通,与天地某种祖炁彻底结合,从而使出类似于法天象地的神通,这也是三品异兽,即使没有传播道统,没有修行神道,仍然能够维持三品实力的原因,他们本身就代表着天地某一种祖炁的的具体显化。
骊龙乃黑龙之属,所过之处,云雨大降。
不过注定是明月高照的日子,在骊龙着急汇聚云雨的同时,冰晶透亮的五指山就已经以无俦之势落下,嘹亮的龙吼声从几十丈长的身体中迸发,就像是雷霆穿梭于空,此时龙鸣之声带着难以掩盖的惊恐。
因为周铁衣落下五指山的时候,是借用了八座神国的力量,所以现在这条三品骊龙相当于一龙抗八国。
冰川带着狂风,撕裂龙吼之音,从天而降,在周铁衣的牵引下,落在一处决堤的河堤口。
十丈高的浊浪拍击冰川,云雨汇聚,龙身不断变大,一瞬间竟然有百丈之长,让龙首龙尾露出冰川外面,好像有脱困之机。
“这龙该不会要逃了吧?”
经过最初的惊恐,现在机关城普通百姓已经明白有真正的大人物出手,带他们看一场真正的屠龙之战,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绝佳的观影台。
这可比什么家楼阁中头号的位置好得多,而且这真实沸腾如火,酷烈如冰的杀意,他们即使在梦中也能够清晰感应到。
“认真看,周侯五指山有人推演过,那是一品佛法掌中佛国结合五行变化而来,非尔等可以嚼口舌的。”
若是以前,修行者们肯定不屑于答普通百姓‘白痴’般的问题,但是在这梦境之中,大家都看不见大家,修行者们反而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尽管语气还高高在上,但至少愿意和普通百姓一起交流这场战斗。
而周铁衣的五指山早已经被各大势力分析了一遍。
之前周铁衣就明白,天下没有不败的战技,因为无论你的战技神通再厉害,只要你多次使用,大家一定会想出破解之法,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到时候如果你依赖一招战技,一次关键战斗就可能会饮恨而亡。
所以在孕育种灵天赋的时候,他的天赋也受到这种意志的影响,产生了七十二般变化,只要我技能够多,搭配合理,你找到一两样的破解之法又如何,我可是在不断迭代跟新的!
龙首,龙尾刚刚探出冰川外,积蓄水行之力,与浑浊的江河相通,下一刻,五行变化,冰川与浑浊河流结合,吸附其中泥沙,向着土行演变。
那蔚蓝色的,妖冶不像人间之物的冰山从底部开始变得浑浊,厚重,玄黄,与泥土结合,落地生根。
巨大的龙躯晃动,想要撕裂冰川,恐怖的力量带着周围波涛汹涌,地面开裂,无数杨柳房屋翻倒,狂龙在地上挣扎不休。
“冥顽不灵,落!”
周铁衣冷斥一声,一片看不见的东西从天空中飘落,借着月光,细小如同一片飞雪,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看到那东西落下。
只有心思最纯净的人看出了那东西的一点模样。
“娘亲,莲瓣!”
莲瓣无形无质,本身空性,与周铁衣的五指山结合,这才是五指山能够镇压三品的关键。
月光明净,在空性莲瓣落下的时候,弯曲成为一片弧度,当莲瓣垂落在还在演化的冰山顶之时,冰山与空性结合,周围晃动的波涛,龟裂的地面在一瞬间停止,不越过空性,狂龙的力量再强,也只能够在空性之中自生自灭,就像是漂浮在宇宙虚空,无力可依,无力可借。
龙尾摆动幅度缩小,在外人看来,是狂龙本身力量减弱,冰山趁机继续完成转化,更多的泥沙聚集,以冰山为基石,形成巨大的‘河堤’,树立在决堤口,以一条骊龙作为镇压之物。
但是在骊龙本身看来,冰山不断变大,它被包裹其中,与冰山之间隔着一层空性,而这层空性是它与冰山之间的间隔,只有一线,却如从天到地那么遥远。
以五指山镇压骊龙的同时,周铁衣提枪同时追杀那条浑身缠绕烈焰的盘龙,他的力量来源于月相系统,而现在月相系统之所以没有神道二品敢出手,那是因为有一位墨家巨子在后面推动,借助‘兼爱’之力,引导太阴垂落,无时无刻保持着最强状态,这种状态之下,二品出手,如果没有立刻压制住,那么很有可能被田父这位墨家一品从旁偷袭,到时候即使二品都有陨落的可能。
而神道中的一品,幻祭司受伤未愈,不敢轻易出手,骨祭祀和太行山神系的核心利益在太行山,现在隔空对平津渡出手,暴露他们在太行山的布置,这对于他们没有太多的好处,其余的雷祭司,琯琯这位血祭司,更是有其他算计,更不会在此时情况不明下出手。
太虚幻境之内,那巨大的顶峰平原之上,紧急会议被召开,一朵朵祥云升起,这次只有十一朵,都是能够直接出手,事关太虚幻境核心利益的大人物。
“如果没有一品压制,胜机很小,我们还是料错了明月系统,周铁衣说明月系统能够制造出另外一个太虚幻境让我们以为他这是在夸大,用来掩饰这个系统现在缺陷很多,但实际上他已经走通了最关键的一步。”
琯琯在血色之中,声音凝重自然,开口说道。
“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快?”
莲老开口问道,他语气很怪,“我与田父相交几十年,田父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就算有周铁衣帮助,按理来说,这接近亚圣的力量本质他也不应该这么快触及到才对。”
“亚圣的本质是什么?”
有人立马追问道。
这次没有人回答,过了一息,话题转到另外一边。
幻祭司用轻叹的声音说道,“还有人,不过不确定是谁,气运汇聚,在今夜月相成型之上已经显现,都别出手了,我们还另有布置,即使今夜无法成功,但也有其他收获。”
他目光看向平津渡上空,神色无悲无喜。
巨大的月轮之中,胡文郎看着周铁衣大杀四方,心神紧紧锁定在识海中的那卷《魏武诛神传》上,如果周铁衣陷入颓势,这月相系统有被抢夺的趋势,他会毫不犹豫出手,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够有时间,机会考虑前世,今生的问题,死了的话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平津渡下方,那巨大的地底龙穴之中,在周铁衣大杀四方的时候,猿通和融合龙脉的百里也感知到了一点外界的变化。
百里现在虽然已经接近疯癫,但是祂知道从龙穴之中逃脱才是最重要的,祂完全没有必要和猿通死斗。
一杆黑底金线莲花柄的六尾旗帜被百里抛出,被猿通逼空水脉,变得湿漉漉的地脉洞穴之中,一朵朵金莲凭空绽放,金光在昏暗的地穴之中蔓延,柔和而又澄澈,自成一界,分割内外。
中央的金莲之中,模糊的有一尊小沙弥对着中心虚影叩拜之景,“叩请法主,雾锁大江。”
小沙弥摊开手掌,一道符箓展现,云纹缥缈,如仙如佛,中央那一点虚影稍微凝实了一些,勾勒出一尊身穿十二章五色华彩的神祇。
猿通看到这一幕,直接撞向中央莲花,想要阻止眼前的事情发生。
但百里操纵着龙身,狂笑着摆动龙尾,两尊巨兽在地底毫无技巧的直接相撞,一时间,碎石簌簌落下,水脉回流,天昏地暗。
下一刻,恢弘的伟力从神祇身上迸发,与此时江面弥漫到极点的水汽衔接。
神通呼风唤雾!
大雾从地底龙穴涌出,跃升至河面,不过几十息,滚滚白雾如海潮,从河口平铺开来,彻底掩盖浑浊江水,掩盖澄澈月色,让天河两分!
太虚幻境之内,平顶山上,幻祭司借助百里融合在脸颊上的太虚幻面看到了这一幕,他也将龙穴之中发生的场景,借助蜃气投射到诸多神脉领袖眼前。
一位二品神祇好奇地说道,“祂是谁?你们幻神一脉的人?”
刚刚幻祭司说不让大家出手,但没想到已经暗中隐藏了一位神祇出手,而且还是祂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更加恐怖的是,这位神祇一出手,就直接遮掩了周铁衣借助太阴之力降落下的月光,要知道现在的月光有亚圣气运相助,有一品贯通,别说是三品了,就算同为一品的幻祭司出手,都不一定能够拦住。
虽然这江雾也没有直接改易天象,但至少遮掩江面,和太阴之光平分秋色!
如果幻神一脉隐藏了这种绝顶一品,那么大家都需要小心了。
幻祭司认真看了看画面,甚至停止在了那道模糊的身影之上,而后轻叹道,“是祂,当年的预言成真了,祂终究还是显现了。”
幻祭司思考了片刻,看向琯琯。
宝莲旗的脉络很好找到,拿走宝莲旗的人贩卖人参果,和血祭司一同从平顶上落下,坠入幽冥。
当时连幻祭司自己都认为,这是血海尊首一脉的人,因为自己得到的两种人参果的信息来看,这确实是血海尊首的力量,但现在看来,情况可能比祂想象得还要复杂。
因为太虚幻面遮挡,因为众神契约,所以幻祭司也无法透过太虚幻面看见琯琯真实的想法,于是问道,“血祭司不解释一下吗?”
琯琯隐藏在太虚幻面下的面色微变,她轻叹一声,这样周铁衣身上很多怪异的点都可以解释清楚了,原来他是祂的神胎啊。
但她实际上却用清冷的声音笑着说道,“解释什么,那位已经降世显化了,祂的算计我能够解释吗?若我告诉你,虽然我认识那人,但是却不知道那人和祂有关,你相信吗?”
琯琯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听不听得懂,用一种近乎谜语人的方式说话。
幻祭司不答。
雷祭司一脉一位二品神祇沉不住气了,“都这个节骨眼了,你们还在猜谜!神道就是坏在你们这些谜语人手中的!”
雷神一脉的力量集中在南部沿海,无尽雷池周围,而沿海又是龙族退守海洋之中的自留地,所以雷神一脉和苍龙一脉历来交好。
这次行动到现在为止,如果真要说损失,那么就是苍龙一脉的两条三品神龙,所以如果能够救,祂自然要尽力挽回,而且祂确实对幻祭司和血祭司两个谜语人口中的‘祂’好奇。
因为画面中的神祇虽然模模糊糊,但是在场都是神祇,自然能够通过细节,通过祂展现的力量确定祂也是一位神祇,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位神祇身上隐藏的疑点也很多,第一就是那道符箓,没看错的话是天一道脉的云箓,似乎和天一道脉神祇有关,但却又让一佛器尊称法主。
而且祂施展的云雾绝对不简单,因为这云雾竟然可以直接遮挡太虚幻面之后投射的画面,阻断太虚幻面和太虚幻境之间的联系,但是幻祭司似乎习以为常。
幻祭司用轻叹的声音说道,“我荒古九神一脉,还有谁没有到场?”
这句话一下就点醒了其他人,其他人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怎么可能是祂?!”
在场神祇都不是从太古活到现在的老古董,所以祂们也无法理解,荒古九神之中,那一位没有留下任何姓名的尊者,为什么在九神众多会议之中,其余日月凌空的尊者都承认祂的存在,并且在所有神道立法之中,都留下祂的痕迹。
幻祭司用一种自己都带着困惑的声音说出古老的箴言,“祂是最古老的日月凌空者,祂的国从亘古至于未来,从天空降临于地上,带领神道走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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