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日, 宋修濂与谢广筠参加了原文彰的婚礼。翌日一早,二人收拾好行李,雇了辆马车, 往家而去。
路上,宋修濂想到自己又要当小舅一事, 心花一阵怒放, 欢快无比。
他这边高兴的不行,他三姐宋若桐那边可要遭罪多了。
自打肚子里有了个小宝宝, 宋若桐身体就吃不消了, 恶心,呕吐, 嗜睡接踵而至。每次吃不下几口饭, 就要跑到外边吐个不停, 有时甚至胆汁都给吐出来了,给人折磨的苦不堪言。
吴元聪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恨不能亲自为她承受。早饭时, 他喂宋若桐吃了几口稀饭, 再剥一个鸡蛋给她时,宋若桐一阵干呕, 跑院子里吐去了。
宋若桐怀孕后,油腻的饭食碰不得,每日靠些清淡的粥类过活,如今连喝口粥都勉为其难。
她蹲在院子里吐个不住, 吴元聪守在她身旁,抚着她的背说:“这样可如何是好,早知怀身子这么辛苦, 咱们就不要了。”
宋若桐正要接他的话,忽然又是一阵干呕,生生将她的话给压了回去。
屋里饭桌上,吴老爹将院中情景看个满眼,放下碗筷,替宋若桐心疼道:“这都吐了多长时间了也不见歇,要不再请个大夫给瞅瞅?”
他这话是说给边侧吴母听的,吴母却不以为意。
“这女人怀身子呕吐是正常现象,看也没用。之前不也请了两个大夫来看吗?配了一堆药,哪次不是前脚喝下,后脚就跟着吐出来了。白糟蹋了钱。”
吴老爹“啧”一声,坐直身子,训斥道:“你这老太婆,怎么说话的,吃药的钱还不是给你孙子花的。得亏是背地里说的,这要是给小桐听了去,丫头子得多难过。”
吴母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要是真给我孙子花我倒乐意,就怕给了她家那拖油瓶弟弟。”
元聪最近生意难走,镇上好几家与他做竞争。家里银钱只出不进,他背地里给了宋家小子多少银两,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要稍作留意,岂能不知晓。当初宋家母亲口
说,她们宋家嫁的是三女儿宋若桐,不是她们一大家子。
结果呢?结果就是,他宋家小子跑外面读书去了,宋家一家人的重担全落在了她儿子元聪肩上。元聪也是傻,宋家这么一座大山,不躲着点就是了,还硬赶着往肩上扛,真当自己是人傻钱多的暴发户呢!
为此,她私下里没少找元聪谈话,帮扶宋家可以,但不能把自己身家贴补进去。宋家现下这情况,就好似个无底洞,砸进去的东西连个声音都闻不着,更别提要他们回报了。
元聪这孩子对谁都是一副笑脸模样,嘴上应着她的话,转头又给宋家填东补西去了。
她说了也等于白说,压根儿不管用。有时候心里憋得慌,她也会向自家老汉抱怨两嘴,她老汉怎么回她的?
就跟现在饭桌上回的一模一样。
“元聪自己挣的钱,爱给谁花给谁花,又不会缺少你一个子儿,你一天到晚瞎忧心什么。小桐现下怀了身子很是不易,你可别在她面前瞎嚷嚷。”
吴老爹说这话的时候,宋若桐正好从外面进来。吴母瞅了她一样,心想,她这媳妇是真能耐,不仅迷的她儿子七荤八素,就连她丈夫也是一心偏着她,让她这个做婆婆的情面上多少搁不住。
可她心里对媳妇再怎么有隔阂,也不好在媳妇怀身子的时候表现出来,对着宋若桐勉力一笑,招手唤道:“来,小桐,坐过来继续吃。”
宋若桐过来坐到婆婆身边,吴母拉着她的手宽慰道:“这女人怀身子都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不能因为吃不下就不吃了,不然肚里的娃娃营养跟不上,以后长不高怎么办!这元聪就是吃了娘胎里的亏,小时候个头儿落人一截,不过还好,后面倒也给补回来了。所以啊,你吐完了就该接着吃,这样你肚里的娃娃才不会饿着。”
她盛了一碗菜稀饭给宋若桐,吴元聪眼疾手快,从他母亲手里接了过来。然后,一口一口喂给宋若桐吃。
吴母看在眼里,俨然不悦,她对吴元聪说:“元聪,你这早饭也用过了,该去店里了。”
吴元
聪却道:“娘,不急,今儿个不去了。”
宋若桐已然听出婆婆话里的不善,赶紧从她丈夫手里把碗拿过来,说道:“元聪,听娘的,你快店里去吧。”
“你这样我放心不下。”吴元聪心疼地看着她,并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吴母在一旁道:“家里人都在,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媳妇也是农家出身,哪里就娇贵了,吃个饭都要你喂。娘当初怀你时可比这吐的厉害多了,不照样每天下地干活?别说要人伺候喂口饭吃,能有人给我递口水喝我已经感恩戴德了。”
吴元聪忙笑着接道:“娘怀孩儿辛苦了,孩儿定要好生孝敬娘,再不让娘受半点罪。”
这话吴母听了很是受用,嘴角露出个欣慰的笑来:“就你嘴甜,快去店里吧。你媳妇不会有事的,她吐的越厉害,越能说明她怀的是个小子。只有小子在肚子里才那么闹腾,姑娘家乖巧文静,万不会乱折腾。”
这话到了桌上正在吃饭的
吴倩倩耳里,吴倩倩立马就不依了,“娘,你这话说的可就打自己脸了,你女儿就是个闹腾的。”
吴母听了,这才把目光转移到自己女儿身上。她这个女儿虽长了副女孩样,性子却跟个小子似的,一天到晚尽想着往外面跑,天黑了才归家,跟她那老子爹如出一辙。
一想到此,吴母就头疼,再过两年倩倩也该找婆家了,养成这般,哪个男方家愿意要。不行,得想办法让这疯丫头收收心。
她对吴倩倩说:“丫头,吃完饭了你再不许出门,往后就待在家里,跟你嫂子学学针线活,将来也好找婆家。”
吴倩倩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娘,这找婆家还早着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也要跟嫂子一样,十七岁再嫁人。”
吴母给她的话气着了,斥道:“胡闹,十七岁都成老姑娘了,还能嫁得好人家吗?”
吴倩倩理直气壮道:“嫂子不就是十七岁嫁的人吗?不也嫁了个好人家吗?我咋就不能了?”
不待吴母开口,吴元聪先给了他妹一顿训:“倩倩,不得对娘无
礼。娘让你在家待着你就好生待着,再不许出去胡跑。”
“那可不行!”吴倩倩突然起身,“我跟我朋友约好了,今上午在红庙坡滑雪,改天吧,改天我再跟着嫂子做针线活儿。”说完,似一阵风烟溜走了。
吴母见这丫头油盐不进,冥顽不化,给气的不轻。而此时的吴老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顿时吴母心里的气焰更盛了。
“你生的好女儿,也不好好管教管教,任由她胡来,就不怕她将来找不上好婆家。”
吴老爹却道:“急什么,倩倩还小,等过个两年她长大了,自然而然也就收敛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吴母气极反笑,她的丈夫除了针对她外,其余人皆是百般包容,尤其她这个女儿,自小给她爹宠惯坏了,才养成如今这般疯张散漫的性子。
吴元聪怕他二人再起争执,连忙打岔道:“爹娘,你们二老在家里照顾好小桐,我店里去了。这肚里的小宝宝需要个温馨的环境,你们千万要和和睦睦,万不可争吵,切记啊!”
一家人中,也就儿子明点事理,吴母应道:“元聪你放心去吧,娘会照看好小桐的。”
吴元聪去后,宋若桐在婆婆的看视下,强忍着不适将一碗菜稀饭吃掉。结果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她又一股脑给吐了个干净。
冬天家里闲,平日里无所事事时,宋若桐都会坐在自己房中做些针线活。今日也不例外,她正给元聪纳着鞋垫,困意渐渐袭上来。身子困乏得紧,她支撑不住,丢下手中的活儿,伏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条大花蛇突然闯入她家里。大花蛇蜿蜒而行,在她屋里蜒高爬低。她家床上坐着个女娃娃,女娃娃咯咯咯的笑,见着大花蛇也不害怕,要伸手去摸。
大花蛇爬到床边,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女娃娃咬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花蛇咬住女娃娃的一瞬间,女娃娃忽而变成了一头大象。但大花蛇并没就此停下来,反而嘴巴张的更大,一口将偌大个大象吞进了肚子里。
“啊”
宋若桐受不住这血腥可怖,惊叫一声,从梦睡中挣扎醒来。
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段梦。可梦中情景那么鲜活耀目,仿若真的发生过一样。
她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蛇吞象,这不是说人的贪心吗?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贪心之人,她所求不过是家人平安喜乐而已。
怎么会有蛇吞象那样的贪心!
心不在焉。一直去往茅厕的路上,她都在想着梦中所发生的事。这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结了冰,地面有些滑。宋若桐走路时六神无主,恰好踩到一块冰上。
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栽跌过去。
“啊!”吴母此时正站在院中,见宋若桐不小心踩了冰就要摔倒,吓得大叫一声,赶紧跑过去搀扶。
不过虚惊一场,宋若桐摔倒之际,本能地扶住了旁边的一堵墙,这才幸免于一摔。
恁是这般,也给吴母吓得个半死,她快步走到宋若桐身边,嗔怪道:“你这丫头,走路也不当心点,这要是把肚里的娃儿摔没了,我们可怎么向元聪交代。”
宋若桐赶紧回了句“娘,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害怕与慌乱。
一直从茅厕出来进了屋里,婆婆如影相随,始终伴在她身侧。吴母见她面色不好,以为她哪里不舒服,问:“小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得劲儿。”
宋若桐欲言又止,想着要不要把所梦之事告诉婆婆,想了一番,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吴母听罢,心思不在蛇吞象上,而是大花蛇上。她又问宋若桐确认一遍,“小桐,你梦的可是花蛇,而不是黑蛇?”
宋若桐不知婆婆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是的娘,我梦到的是大花蛇,千真万确,不会有假。”
她见婆婆低垂着眸,眉间隐隐有不快,又说,“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吴母叹了声气:“唉,小桐,你这做的是胎梦,胎梦梦见黑蛇蟒蛇是男孩,梦见花蛇
是女孩,你这”
她站起身,摇摇头:“你这胎肚里的多半是个
女孩了。”说完她便出了门,徒留宋若桐傻愣在那里。
宋若桐心想,她婆婆这思考角度可真稀奇。她本意是想与婆婆说蛇吞象一事,婆婆的看重点却在花蛇黑蛇身上。
唉,她也叹了一声气,以后还是不与婆婆说事了。她这婆婆本来就事多,这下心里又多了一件,又不知到哪里愁闷去了。
吴母从宋若桐屋里出来后,一直神叨叨的。起因还得从她的老姐妹儿冯母那里说起。
今年端午节那日,她到她老姐妹儿冯母那里诉苦,诉她未过门的媳妇勾她儿子的烦闷。当时冯母还给她出主意,要她在她儿子跟前说媳妇的坏话,以此来疏离儿子儿媳的感情,那样的话,儿子的心就能回到她身边了,儿媳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其间,冯母提到她自己的儿媳,她儿媳就是被她的法子驯服的服服贴贴。冯母说她儿媳天不亮便被她支唤去地里干活,饭点过了还不敢回来。
其实不是儿媳不敢回来,而是人媳妇晕倒在地里了。等人给抬回来,找个大夫看了一看,才发现媳妇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冯母欣喜之余心悸不已,是她把个媳妇逼的太紧,险些酿成大祸。她自责归自责,并没因此而改变对媳妇的态度,她所在意的不过是媳妇肚里的娃儿,她的大孙子而已。
前几天,她媳妇诞下一子,可把她美坏了,逢人便说,她得了一宝贝孙儿,她孙子长的多白多俊多好之类的。
吴母与她走的近,这些话听得最多。刚开始她确实是真心实意祝福冯母的,可这冯母偏生在她面前有意显摆,说的好像只有她冯家生的出孙子,旁人家生不出来似的。
哼,吴母置气,不就是个孙子吗?他们吴家也能生的出。她在冯母面前大放厥词,她儿媳头一胎定是个孙子。
可现如今,她儿媳突然告诉她她梦到了大花蛇。这胎梦向来很是准,宋若桐说她梦见的是花蛇,那多半是个女孩了。
到时万一真生个女孩,这不得给冯母嘲笑死!
越想心里结的郁气越重,吴老爹见她这副模样,便知
又没好事,又不知在愁哪门子苦了。
“你又咋了?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就不能想点好的吗?”吴老爹没好气地说。
吴母便将宋若桐梦花蛇,有可能生女一事说给他。吴老爹听罢,直骂:“神经病,操心这有的没的,真是人闲的给闲傻了。”骂完,拂袖而去。
吴母坐在椅子上,眼皮不停地跳,心里也慌闷的紧,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要发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天气阴沉,周遭黑压压的,十分压抑。
他们家阿丁突然跑进来大喊:“老爷,夫人,不好了,少爷他被人给打了。”
“啊”
吴母两眼一黑,当场栽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1 08:44:38~2020-12-03 13:0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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