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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么个消息,酒也喝得不是滋味了。没一阵,朱广便告辞离开。那军营中,士卒团团围坐,吃肉喝酒,享受着胜仗带来的福利。朱广牵着马,默默地离开军营,投濮阳城中去。
回到驻地,因并州狼们立了大功,东郡犒劳,自然也少不了酒食。弟兄们吃喝正欢,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城,都热情相邀。
朱广哪有那兴致,独自回营房,关了门,往那地上一躺,怔怔出神。
一路回来,他想明白一个问题。曹操这么做,道义上似乎说不通,但实际上,必须这么做。他也只有几千人马,不可能带着几千俘虏,且不说隐患,那是几千张嘴等着吃饭!残酷自然是残酷,可乱世啊,人命贱如草,谁也没奈何。
曹操今时今日,不满三十岁,便有如此魄力和手段,历史上他后续发展不是偶然的。不管英雄也好,枭雄也罢,总归要沾着两手血腥,踩着累累白骨……
方才夏侯惇说表奏功劳,谋取官职。
官职,要么?自然是要的。
在汉末,除了实力、声望、人脉,官职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想那关东军阀联合讨董,十几路诸侯里,有一个白身么?都是这州牧那刺史,最不济都是个太守级别的。而后来,在三国乱世中能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的人,几乎都参与过镇压黄巾和讨伐董卓这两件大事。这就是资本。
所以,节奏暂时是这样。
继续参与接下来的黄巾讨伐,累积军功和经验,还有人脉,这些东西在即将到来的三国乱世是非常重要的。
想来,黄巾平定以后,除授个郡县官职应该问题不大。黄巾搅乱了大汉诸州,郡县官员或死或逃,朝廷也需要人。
不管被安排在哪里,这个官都可以做。不指望赴任的地方会成为自己以后的地盘,但也可以交交朋友,丰富人脉,哪怕将来不作这官,也是一种资历。有人问起来,哦,原来你参加过平黄巾之战,在哪里哪里打过,有什么功劳,后来还在何地担任过何职,有什么政绩。
不至于象二爷三爷那样,让人一问,现居何职?马弓手步弓手……
至于将来具体怎么发展,确实还没有一个详细明确的计划。也没有人可以出个主意,诸如先取荆州为家,再取益州成鼎足之势,“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
走一步看一步吧,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袁绍曹操这种世家大族的子弟,拥有丰富的资源,广泛的人脉,所以可以一时窜起而割据州郡。但我也有预知历史的优势,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总要拼上一拼,否则岂不白来了这群雄并起的风云岁月?
在东郡停留一段时间,扫荡残余和流窜的黄巾贼,曹操亲眼目睹了并州狼的骁勇,每每使其作先锋,无往而不利,用起来简直太顺手了!
曹操注意到,非止朱广勇武剽悍,他手下那几个带队的也非寻常之辈。假以时日,都是都尉将军之选。乱世才出英雄,此话果然不假。
在不远的广宗,董卓真就一改前任卢植的策略,填平了他挖的壕沟,拆除了他设的障碍,挥军猛攻广宗城。
临阵换帅本来已经是大忌了,董卓改弦更张,更使军心浮动,再加上他的脾气……难。
南阳方面,另一路大将朱儁也碰到了硬骨头,那就是南阳黄巾帅张曼成死后,被推举出来挑头的赵弘。
此人颇有些谋略,善用兵,张曼成死后,他拥众盘踞宛成。朱儁,及荆州刺史徐璆,南阳太守秦颉,近两万人马围攻,打到现在不克。
但总的来看,黄巾军已是强弩之末了。只要城一破,就大局可定。
八月,董卓的祸事来了。
广宗久攻不下,将士们心生怨言,军心浮动。张梁张宝手里握着一支强兵,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黄巾于夜间,挑选精壮勇悍之士上千人,偷袭汉军大营。虽然没取得辉煌的战果,却着实把董卓惊了一跳!次日便拔营后撤,张宝趁势在城外扎起营寨,与广宗城互为犄角之势。
北军五校的将士们怨恨董卓,传到朝廷耳朵里,有人向皇帝刘宏告了刁状。说董卓还不如卢植呢。卢中郎虽然无功,但至少人家没折兵马,董中郎猛攻一气,广宗城不见破,倒让人摸了营。
皇帝大怒!免职,死罪减一等,押回来!
旁边中常侍问,谁替董卓?
刘宏心想,曹操不是全歼了一股蛾贼么?他是得胜之师,就跟皇甫嵩会合,一起北上吧!再拿不下广宗,全都用囚车装回来!
九月下旬,巨鹿郡。
炎夏已过,秋高气爽。辽阔的原野上,因战乱之故,田地无一块不荒,杂草无一处不盛。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哪怕今年就收拾了黄巾作乱,明年也注定不好过。
远处传来蹄声,不知是何人游猎郊外?
不一阵,那蹄声愈响,忽于刹那之间,如山洪喷薄!席卷旷野!大队的马军狂风般刮过,竟带起草浪滚滚向前。
马上骑士皆头裹黄巾,不时回头张望,紧张和恐惧都写在脸上。奔腾的洪流中,有一人,面色发白,又眼赤红,脸上怨毒的神情令人动容,看样子,应该是位黄巾首领。
马蹄声远去,野草倔强地挺回来,旷野中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可惜,没过多久,黄潮铺天盖地而来!
漫野的黄巾贼如蝗虫一般吞噬着原野!这明显不是在进军,难以计数的黄巾贼毫无队形章法,很多人甚至抛弃了兵仗,只顾疯跑逃命。这哪里还有半点军队的样子?完全就是一群惊恐的羔羊,在逃避狼群的追击。
狼,还真就来了。
少顷,蹄声大作,追兵已至!那追骑中持长刀的,不是朱广是谁?
只不过这回,不再是并州狼唱独角戏,董卓从河东带来的铁骑与并州少年们一道,从广宗一路掩杀至此,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追出了多远,更不知道一路抛下了多少尸体。大部分骑士都已经将箭射光了,甚至连手里的刀也感觉不那么锋利……
铁蹄践踏大地,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朱广如无必要,很少挥刀。他断定,前头逃走的黄巾马贼一定护卫着黄巾的某个首领,至少也是个渠帅,甚至有可能是张家兄弟之一,或者更多。
击杀或者拿住他们,比屠杀这些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逃兵更有用。但从黄巾营垒和广宗城里奔逃的黄巾贼众实在多得超乎想象。以至于骑兵们纵马狂奔,一路掩杀,都还不知何时才能冲出这片黄潮。
突然,张辽从身边窜过,大呼:“往那边看!”
朱广顺着他窜去的方向一看,果见远处一彪马军离了溃散的人潮,奋力奔逃而去。当时来不及多想,两腿稍一用力,胯下那匹性情温顺,又极有耐力的青马仿佛知道主力的心思。将所有的力量都积聚在四条健壮的腿上,跑得四蹄翻飞,很快就超出了同伴和西凉铁骑。
附近的并州狼紧紧相随,而西凉骑士们只顾着屠杀,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群小鬼偏离方向。
距离拉近,白羽“嗖嗖”而过,前头逃窜的黄巾马贼不时坠落下来,朱广知道,小兄弟们跟上来了。
长刀挥起,雪亮的锋刃划出一条银弧,一名拼命向旁边翻滚以躲避踩踏的黄巾贼突然感觉身体里一凉!
黄巾的乌合之众,哪比得上快马利刀的边塞侠少?追上来的并州狼们又一次亮出了丈量阳寿的铁尺……
眼前已不知是何地,朱方突然发现了异常,大声喝道:“停下!”
战马被拉扯得扬起了前蹄,嘶鸣不止。少年们警惕地望着前方那片树林。
亡魂皆冒的黄巾逃兵不明所以,见追兵突然停下,恨不得把马抽死!
毫无预兆的,一片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正以为可逃出生天的黄巾贼们好似羊粪一般接连坠马!
并州狼们看不明白了,这到底是哪方的人马?
朱广本以为和当初夏侯元让一样,穷追猛打,却意外中伏。可伏兵针对的,竟是黄巾?
张辽望着马贼跑远,心有不甘,飞快地张弓搭箭,弦响时,已经抢出近百步外的一名敌骑应声而坠!
同伴们正要喝彩,忽听一个声音喝道:“神射!”那人声音既圆浑又响亮,引得并州少年们纷纷寻声望去。
只见树林中涌出不少人来,俱是些青壮的,大的三四十,少的只十几岁,都带着器械。说话的少年颇有英气,上得前来,将弓背在背上,揖手道:“将军……”大概是说至此处,他发现马上所谓的“将军”,跟他一样,只是个少年。
张辽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能不气么?若不是这些人横插一杠子,并州狼早撵上去杀个干净!
那少年热脸贴了冷屁股,正闷时,又听旁边一个军官问道:“这里是哪处地界?”
“此地乃常山郡真定县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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