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陈大夫说了这一句。
陈恬怡挑眉,“您都已经开口了,又何必问什么当问不当问呢?”
“为何您要如此为难瑞王?”陈大夫说道。
这些年来求着解蛊的不计其数,都是做个考验,过了也就罢了。
可现如今对瑞王却……
陈恬怡看向窗外,“陈大夫,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的放下仇恨的。”
陈大夫看向刚刚村民们散去的空地,明白了陈恬怡的意思。
当年他们被逼迁村,虽然是周边村落所逼。
但没有县衙官员的默许,又怎么会对一个村子迁徙视而不见。
说到底是官员昏庸,朝堂黑暗,掌权者无能。
他们怪这世道不公,怪贵胄无道。
现如今瑞王求救,如果不施加压力,又怎能堵住那些怀着仇恨之心的众人。
她陈恬怡又怎么可能没听过瑞王的美名。
可就算名声再好,他也是瑞王,那便是朝廷之人,那便和当年之人脱不了干系。
陈大夫没再说什么,他是老一辈人了,自然知道其中有苦难言。
别看陈恬怡现如今的这副模样像是个未及笄的姑娘。
可实际上她早已三十有七了。
只不过她自幼练蛊,遭蛊毒反噬,容貌永远都停留在未及笄之前。
陈大夫没再多言,而是起身离开了,他要去为齐佩煊配药。
陈恬怡在陈大夫走后,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初见挨了一百余鞭的齐佩煊,她是有些惊讶的。
但他挨了这一百多鞭也算是消了村民这些年的心头之怨。
可她从没想过一个男人可以爱一个女人爱到连命都不要。
她幼时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父亲决裂,父亲跟着别的女子离开,抛下了母亲和年幼的自己。
那时候她不懂的男女之情,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何就不要自己了。
可母亲呢,自父亲离开后就好像丢了魂魄一般,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她只是陪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呢喃,“为什么他就不要我了呢?”
这样的日子不长,她的母亲得了重疾,药石无医。
她日日守在母亲榻前伺候,可还是无济于事。
母亲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爱,除非你给他下了情蛊。
这段话就像魔咒,在她养蛊之时一直萦绕耳畔。
还有她母亲去世时候口吐鲜血的模样,还有那父亲离去的背影。
历历在目,仿佛前一刻刚发生。
也就是因为这,她炼蛊的时候被蛊毒反噬,才会有了现在这般模样。
虽然受到蛊毒反噬,可她却炼出了至纯情蛊。
一直到那天她出村下山历练,遇见了那个少年。
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一天又一天的欢笑。
他们一起在外闯荡,朝夕相处五年之久。
他温柔,他明朗,他好几次差点为自己豁出性命。
这难道就是爱吗?
少女藏着自己的心思,只想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一直这样就好。
许多次,她看着席地而睡的少年,她好几次都拿出了自己的情蛊。
可是她看着少年熟睡的侧颜,她还是没舍得动手。
有天少年看着天上的星星开口,“日后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等我们再长大些,等我成为江湖第一侠客,我定要娶你为妻。”
那时少年那时许下的诺言。
她以为,他们一直会这样下去。
她在等,等着少年成为那天下第一侠客。
实际上,他在她的心目中,早就是那天下无双的第一侠客了。
一年又一年——
五年啊,少女的容貌自始至终都未改变。
少年的五官却已经逐渐的长开了,成了一个俊朗的男人。
少年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少女却丝毫未变。
那天,他喝着酒问少女,“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会蛊术吗?”
少女愣在了原地,是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隐瞒着自己会蛊术的事情。
她想要解释,可是却听见男人说道,“我听说,蛊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看你的模样,倒是真的了。”
少女摇头,想要解释,可是男人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毕竟五年了,五年啊,她什么变化都没有。
就算是有再好的驻颜之术,也不至于丝毫变化都没有吧。
男人的长剑从剑鞘中抽出,指向少女。
泛着寒光的剑锋指着少女的咽喉,少女未动,只是问道:“你到底怎么发现的我会蛊术的。”
男人苦涩的笑了笑,“我一开始确实并未发现,可是第三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
“这么久了,你的容貌一直没变过,我从不信牛鬼蛇神之说,所以我很好奇。”
“直到后来,我们被山贼俘获,山寨里上上下下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可却一夜之间全部丧命。”
“这怎么不让人起疑,后来我回过山寨一次,我在那里发现了蛊虫的尸体。”
“一个山寨里,哪里会有用蛊的人,而那段时间被抓上山的,只有你我。”
男人的眸光寒冷。
少女叹了口气,“所以呢,你当时为什么没揭穿我。”
“我在等,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男人看着少女的眼睛。
少女苦涩的笑了笑,垂眸看着一直指着自己的剑锋,“所以,你现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我要你救一个人。”男人开口。
少女挑眉轻笑,“救人而已,你又何必剑锋所指。”
“江湖上会蛊术之人多为……”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她知道他后半句想说什么,可她不想从这个男人口中听见。
“你要救何人?”
“刘家小姐。”男人说着收回了长剑。
少女皱眉,刘家小姐?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刘家小姐吗?
“走吧。”
男人带着少女去了刘府。
刘府不知因何缘故,已然没了最起初的模样。
没了丫鬟仆役,也不见其他人身影,四处落满灰尘。
只有一个小丫头端着木盆领着二人进了刘小姐的闺房。
这房内是一路进府以来,最整洁的地方了。
可真等到她到了刘小姐面前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男人眉眼温柔,看着刘小姐的眼神仿佛可以拉出情丝。
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少女心中莫名感觉有些难受。
男人将刘小姐的青丝绕至耳后,他温柔的说道:“霜霜,我让恬怡来救你。”
霜霜?
是了,刘家小姐叫刘霜。
面前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陈恬怡。
自己喜欢了多年的男人,喜欢上了面前这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
陈恬怡上前去给刘霜搭脉。
可摸到脉后陈恬怡有些犯难的皱起了眉。
毕竟现在的刘小姐,就是一个活死人的状态。
蛊术又不是什么仙术哪里能让刘小姐和最起初一样活蹦乱跳的?
男人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陈恬怡,陈恬怡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面露难色。
见少女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男人皱起了眉头,他露出了疑惑之色。
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带着些怒意,“你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可我却爱霜霜,所以才不愿意救她!”
陈恬怡怔住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他。
“不是。”
话刚说完,陈恬怡的脖颈便被男人扼住抵在了墙上。
她双脚浮空,只觉得脖子生疼,还有窒息感。
她本能的求生反应让她使出了蛊,她炼了很久的情花蛊终于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顿时松开了手,而后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传言中的情蛊,她炼出的情蛊。
看着面前的男人在地上痛苦的不断翻滚。
陈恬怡也因为男人松开了手,所以瘫坐在地,不断的呛咳。
陈恬怡带着泪水,看着疼的满地打滚的男人,红了眼眶。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对我下蛊。”男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果真,你们炼蛊之人都是无情无义之徒,薄情寡义之辈,只懂得用蛊伤人。”
陈恬怡听见男人这般说自己讽刺的笑了。
“到底是我无情无义,薄情寡义,还是你为了她却要取我性命!”
“我会蛊术,不是仙术!”
“我也是个人!”
陈恬怡发了疯一样冲过去抓起男人的脖领子,“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冲着男人吼完这句话,又无力的松开了手,男人因为中蛊无力的摔在地上。
少女讽刺的笑着,在男人面前蹲下身子“说你爱我啊,说了我便给你解药,让蛊毒平息。”
男人笑了,吃力的爬到了床边,靠着床,和刘霜十指相扣。
那年冬天,自己去集市上倒卖打猎获得来的兽皮。
刘霜带着婢女从摊前路过,她披着红色的毛领披风,笑的温柔。
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
但他知道的,自己和她肯定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无巧不成书。
这个姑娘遭遇了偷,自己出手相助,也便相识了。
再后来相知相爱。
这段感情被刘老夫人发现,他本在为此事犯难,却不曾想,刘家少爷惹祸上身,拖累整个刘家。
不知得罪了何方势力,刘家遭人血洗。
刘家小姐刘霜和她的贴身丫鬟虽然逃过一劫,但却在逃跑的路上跌下山坡,头磕在了石头上。
等到小丫鬟寻到她背回来找大夫医治,也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本和陈恬怡游历四方,因为刘霜停下了脚步。
他再来找刘霜的时候,却看见刘府成了如今的样子。
报官巡查,却查不出个头绪。
他寻遍了周边小有名气的大夫,都无计可施。
所以他想到了陈恬怡,传言蛊术能让人死而复生。
而且这些年,陈恬怡确实是什么都没变,所以只有陈恬怡了吧。
只有陈恬怡能救自己的霜霜。
时间流逝,终于男人再也熬不住了。
松开了那十指相扣的手,爬到了陈恬怡面前拉住了陈恬怡裙摆。
“恬怡,我爱你。”
陈恬怡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却从眼眶中滚落。
可笑,可笑啊……
“你爱谁?”
“我爱你。”
听着男人的回答,陈恬怡看向了床榻之上的刘霜。
“他对你感情也不过如此,若真爱,区区情蛊罢了,不是吗?”
陈恬怡掏出解药塞进了男人的口中。
男人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陈恬怡大笑出声,而后踢了男人一脚,把男人从自己脚边踹开。
陈恬怡高傲的抹去了眼泪,看向了扒在门框那一直看着屋内的一切的小丫鬟笑了。
走了过去,小丫鬟见陈恬怡靠近,接连后退,眸子里满是恐惧之色。
陈恬怡抓住了小丫鬟,挑起了小丫鬟的下巴,“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陈恬怡说着将自己随身的荷包塞到了小丫鬟的手中。
而后转身离去。
小丫鬟怔怔的看着陈恬怡离去的背影,只听见陈恬怡说道:“我的蛊术并非仙术,救不了你家小姐,告辞。”
“另外,他身上的情蛊,我也解了。”
只可惜自己用心血花了十年喂养出的情蛊。
自那之后,她在外游历了七年,而后回到了恬蛊村。
她也没有再听到过有关那个男人的任何消息。
她再也不信男人的承诺。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生物。
她要做天下第一的蛊术术士,医者难医,蛊术相医。
她想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世间用蛊术害人之徒只是少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床上的齐佩煊突然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陈恬怡这才看向齐佩煊。
蛊毒发作了吗?
只见齐佩煊痛苦的挣扎着,睁开了眸子,眸子里满是血丝,他从床上滚落。
从一开始痛苦的挣扎、嘶吼,到后面疼的已经没力气了,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裳。
齐佩煊喘着粗气,指尖一松晕了过去,这个过程只用了短短半盏茶的时间。
陈恬怡只是看着,见齐佩煊晕了过去之后才上前去给齐佩煊搭脉。
看来这个蛊虫除了折磨人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也不知道这个蛊毒多久发作一次呢……
不过既然不能致人死地,那这种蛊虫也就让她觉得有些兴致缺缺。
陈恬怡想着也没管在地上晕了过去的齐佩煊,而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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