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狭小的杂物间,只有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一块并不算大的区域。
周围的杂物蒙上了白色柔光后,露出隐约轮廓,宛如潜伏在暗处的野兽正在伺机而动。
朦胧的光线之下,环筱正专心地在血红的伤口里挑碎屑。
沾在伤口上的小碎片用棉签擦几下就能弄掉,刺进肉里的往往是比较大的碎片,很容易就能将它与肉分离。
将碎屑挑出来,清理干净伤口,再擦点碘伏,就能包扎起来了……
环筱专心致志忙于眼前的事,而短发女则在想事情,于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短发女感觉眼眶湿润,心里感动极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关心,但却是她感触最深的一次。
也许是因为现在环境太黑了,她面临的危险太过离奇恐怖,所以,心里将这点感动放大了吧。
在这一刻,她只觉得眼前帮她处理伤口的环筱是她最信任的人,就算她下一秒被鬼杀死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良久,短发女率先打破沉寂。
也许是心里情绪波动很大,也许是认为自己活不过今晚,短发女像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环筱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里有向下的通道吗?……其实我以前来过这里,和五班的同学一起。”
她没有得到环筱的回答,自顾自小声地说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清晰。
“之前,五班的人曾经把周行燕带到过天台上,因为几乎没人去天台,所以他们打算在天台上欺负人,这样还可以不被老师发现。
他们有人捂住周行燕的嘴,避免周行燕大呼小叫喊来老师,也有人压住周行燕缺少一截手指的手,在上面涂鸦签名,用着和去旅游景点刻‘到此一游’的旅客一样的心情。”
感觉到伤口被棉签扫过时的轻微疼痛,短发女脑中对周行燕的记忆越发清楚,仿佛事情是在昨日发生般。
黑暗不仅能让人畏惧,也能让人专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十分想向环筱倾述她知道的这点故事。
“当时是她转学来的第一个月后。”
这个她,不用多说,是指周行燕,也就是跳湖的那个学生。
“她转来的第一天,五班的人对她只是好奇,一个两个都跑上去要和两个转学生交朋友。
但是,自从发现她不爱说话,性格怪异后,就有几个调皮捣蛋的人开始搞一些小玩笑了。
传纸条,在她的书上用铅笔画简笔画,嘴上说一些劣质笑话打算逗她笑,故意在老师问问题的时候说她的名字等等。
因为她不会反抗,五班的人就越来越过分了。
但当时的过分并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因为那不是真正的针对,而是同学之间的‘小玩笑’,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事情的转折点,是一次大课间,有个同学的手表不见了。
因为是生日礼物,所以手表不见的同学很着急,又因为她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人,所以理所当然被质问了。
她当时唯唯诺诺地说她不知道,丢失手表的同学急切地想找到手表,于是让同学们自证,一个一个座位去搜。
结果,手表在她的位置上被找到了,她开始被所有人厌弃憎恶鄙夷,她成了撒谎成性的小偷。
也因此,有了天台的事情。”
“偷手表的事,是五班的人变得肆无忌惮欺负她的时间点。
很多人把她围着走上天台,路上很招摇,其他几个年纪的同学也被吸引了,一起跟着到天台上看。
知道了事情始末,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对学生来说,偷东西的严重性不亚于杀人,尤其是,她还撒谎了。
所有在天台上的人都沉默地围观她被欺辱的画面,所有人都带着笑容看着,没有人闹出动静。
这很难得,学生从来不是喜欢安静的,但她让所有天台上的学生达成了一致的默契。
她被人拖着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对手表的主人磕头道歉,但她就算人赃并获也不承认罪行,因此惹怒了五班的人。
他们说,她缺失的手指就是因为她上辈子也爱偷别人东西,所以才会没有的,这都是报应。
后来,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没能让她道歉。
发现学生都神秘失踪的老师找上了天台,才让这件事暂时落下帷幕。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天台居然还有通往这里的梯子。”
短发女讲故事期间,环筱已经将伤口处理了一大半。
她动作一点没有变慢或变快,似乎没有被短发女讲述的故事影响。
发现环筱就算听到这段故事也没有丝毫反应,短发女原本就快压下去的倾诉欲再次暴涨。
她接着道:
“知道事情经过的老师也开始对她不待见了。听五班的人说,不管是是交作业还是上课,老师都把她当空气。
但五班的班主任不一样,班主任认为她是缺少教养,没有爹妈教,所以一直针对她、贬低她的人品,还刻意开了班会点名批评她,让同学们不要跟她学习,想借此教会她做人的道理。
她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有时候进门都会被泼黑狗血,五班的人说她是邪祟,靠近她就会招来不幸。
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有了老师的纵容,五班的人越来越过分,就算出了班级也一直找她的麻烦。
故意在食堂扔她臭鸡蛋,将打好的饭菜扣到她头上,往她的座位上涂胶水,在她脸上画画,将写了很多恶毒诅咒的字条贴在她背后……其他年级的同学见了,也会对她指指点点。”
“再后来,她终于忍受不了了,站在湖边踌躇。
由于她在校园的关注度很高,所以当时,我被爱看戏的五班的一个朋友拉了过去,我刚到,就见到被人群围着的她,跳湖了。
水花飞溅得很高,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没人想到,她居然真的跳湖了……”
短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心有余悸,她不再说话。
环筱将伤口贴好纱布,随口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我说的。”
她之前就问过短发女和同桌男,但这两个人的回答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一点重要的消息都不告诉她。
现在听起来,这么大的一件事,全校的人都应该知道才对。
作为四班的一员,环筱当时却说她没有关注,听起来简直不要太假。
她询问这两人跳湖的死者是谁时,应该就已经暴露了她并不是四班学生的这一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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