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曾有多少恩怨,到了钟鸣漏尽之年,高旭昌只希望能再为南宫家做一些事。
当年揭发南宫信,导致满门抄斩,是正直还是报复,都已不重要,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吕月是南宫家最后的血脉。
泄露天机,恐有天谴,但如果能换吕月一条生路,高旭昌愿意。
“我所忧,所难,高大人知道都是哪些?况且就算放了她这一回,她若不知悔改,也是饶不了的,大人不能护她一辈子。”
“阿月本性不坏。”高旭昌执着。
此时他不是曾经如音所见那位德高望重,双目炯炯的智者,只是一个无力的老人。
如音心有犹豫,不是对吕月有恻隐之心,而是眼前情势危机,如果真的能得高旭昌指点,或许诏月与梁宁的这一战,能避免更多的伤亡……
“有话,跟本王谈,不必打扰音儿。”
身后一道清冽之声,如音转头,看到推门而入的男子清隽俊美,一身墨色锦袍染上风尘。
御皇柒……
如音快步走去,被他伸手轻搂纤腰,目光停驻在她脸上,温然一笑:“乖,给你带了东西,在楼下,去看看。”
如音知道御皇柒是要单独与高旭昌说话,点点头,转头看了高旭昌,先出去了。
身影离去,御皇柒目光变得清寒,没有在意昏迷的吕月,而是就近在椅上坐下,道:“高大人,坐。”
高旭昌面色凝重,想要替吕月求情,在御皇柒这里,只怕比向如音求情更难。
但无论如何,他都得争取。
……
金珠府今日闭门不做生意,如音下了楼来,陶衍正候在那里。
“王妃。”见到如音,陶衍恭敬行礼,让出身后。
如音才看到桌上有一支细长匣子,应该就是御皇柒所说给她带回的东西。
匣子触手冰凉,打开,便是一怔,里面竟然是一方同匣子大小的冰块。
晶莹剔透的冰块之中,嵌着一支花,色泽浓郁似血,花瓣层叠。
似乎在妄老前辈留下的毒谱中见过,一时记不起来。
为了保证花枝的新鲜与完好,封入冰中是最佳之法,只是,何来冰块,且这冰块竟然一直没有消融——
陶衍在旁忍不住道:“王妃,这是在石窟之中偶然所得,王爷特意带回的。为了完好保存,王爷以内力凝水成冰——”
石窟之中御皇柒一身肃杀煞气,如幽冥罗刹,人脸蝙蝠簌簌破碎,毒血溅在他握剑的手背。
却在看到那一株生于夹缝之中的暗色红花时,弯身摘下,只因,如音喜好收集各种稀世花草,他觉得她会喜欢。
而后以内力凝水成冰,一路完好带回,只为了哄佳人欢心。
似心弦触动,如音暗吸气,合上匣子,手指感受的冰凉都是舒爽的。
“班垶他们现在何处?”
御皇柒既然已回,班垶自然应该无恙了。
“班将军一行,已经秘密从另一条路赶往嵩州。”陶衍回。
救出班垶之后,连同所剩的人,没有再往皇都去,而是原路折返。
李皓天立功心切,攻打嵩州必不稳妥,班垶要快马加鞭追上。
御皇柒与高旭昌谈了许久,等到他下来时,如音已经伏在桌边睡着了。
小心将她抱起,出了金珠府,马车行至一半,人便醒了。
睁眼,如音便看到男子侧躺身旁,单手支颌,正静静望着自己。
像是出了神,凤眸淡漠幽深,周身冷冽的气息,让她感觉,好像他距离很远。
“醒了?”
片刻间,他已回神,眸中多了暖意,伸手轻抚她额边发,修长手指滑过耳廓,抚上她白皙脸颊。
如音还未说话,便见他倾身过来,在她唇上轻柔落吻。
马车的微微颠簸中唇瓣摩擦,她顺势搂上他的颈脖,回以一吻。
身体相贴,感受彼此的心跳,这几日以来的担忧与牵挂终于放下,心安落下来,她在他怀里道:“我很担心你。”
御皇柒笑了,眉目隽雅惑人,低头在她颈畔,呼吸她的气息,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想不想出去逛逛?”
很快,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如音点头,“好。”
马车在路旁停下,他牵着她下来,没有任何遮掩,就这样大大方方走在堰城的市井之中。
如今的堰城已经基本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百姓往来,买卖之声在旁,曾经在皇都时,如音就想与御皇柒像普通人那样随意走走,没想到是在堰城实现了。
远离了皇都,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往来百姓只看到倾城绝色的女子,被气质矜贵俊美出尘的男子牵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
暗卫隐于暗处保护,御皇柒由着如音去她想去的地方,目光只在她身上。
在这动荡之境,心中既愧欠又生出满足。
一个小摊前,挂满孩童玩的拨浪鼓跟小小的虎头鞋,如音拿起来,小小一双在掌中,绣得惟妙惟俏,喜人极了,笑着给御皇柒看。
御皇柒目光却落在她小腹上,倾身在她耳边,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音儿这是在暗示为夫,需要再努力些了。”
“胡说什么——”如音脸烧起来,不理他,将虎头鞋放回,要往前去。
御皇柒将她拉住,让她转身与他相对,暮色下影子成双投于地面,小贩摇鼓吆喝之声,身旁来往的人仿佛都被隔开了。
喧嚣远去,他将她搂在身前,眸色认真:“今日七月初一,你来到我身边一年。往后,也要陪着我,永远在我身边,好不好?”
如音一怔,没想到,他竟记得如此清楚。
去年今日,她从莲湖冰棺之中醒来,回到七王府……她与他之间,至此开始。
自从吕月揭开她的身份后,他便患得患失,怕她能如此离奇地出现在自己身边,是否有一日也会突然消失不见。
“我答应你。”她点头,主动靠入他坚实的怀中:“永远不会离开你。”
如今,他已是她不能离开的归宿。
男子拥着她,立在市井之中,喉间发紧,良久不语。
太平之下,暗涌的是更大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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