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郡使者退去,太守府宫派出了一批金甲护卫护送广郡使节团返回驻地,于是一路平安也没有百姓再丢什么鸡蛋烂叶过来。
离郡朝堂这边却因为使者的一番话吵翻了天。
有的说如今离郡贵为西南汉州之首,怎可加入广郡创立的什么雅水之盟,有的则说以天下万民大道为计,当不能顾忌一时名义之得失
争得不可开交。
于是洛川便散了朝,朝臣们多数也就散了,只留下几个重臣又议了很久的事。
等到多数重臣也走了,洛川才和赵无忌、窦秋实这两个文武之首一同去了后宫花园,一边散步一边聊着今日的事情。
“关于这雅水之盟,先前无论是朝臣还是重臣都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你们两个没有轻易表态,如今倒可以说说是怎么个想法?”洛川背着手在前面溜达。
赵无忌和窦秋实便一左一右,稍稍落后半步的跟着,闻言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赵无忌率先开了口,“那张子恒说有三个好消息告知太守大人,其实归根结底都是讲那雅水之盟,先说广郡水军正面击败江州水军,是为了以此彰显其在西南汉州独一档的水上战力,继而提出那盟约以雅水为名,就是因为那一条雅河连通了如今的汉州五郡,他广郡水军便可以直达任何一郡而丝毫无阻,震慑意味不言而喻!”
赵无忌微微皱眉继续道,“然后提及永昌及安阳两郡已入盟约,又以供粮和柳飞絮方面的妥协做诱饵,不过是想在逼我离郡入盟的天平之上再添一块筹码,事情至此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直到他说出那天地大会”
他轻叹一口气道,“世人都说西北武州狂放不羁,如今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大鼎立国九百载,向来山上的归山上,世俗的归世俗,虽说自吕祖仙逝之后山上山下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就如苍颜剑宗之于离郡,若是往年启星真人哪里会轻易为了诸侯之事下山,如今不但下了山还参了战!”
“可即便如此,双方之间仍旧是隔了一层窗户纸的,各自也都守着些规矩没有轻易跨越,例如当下离郡与苍颜剑宗能够步调一致,一方面自是南夷共敌,另一方面也全凭太守大人机缘,”赵无忌扭头看向湖面,清风拂来,水波渐起,“如今西北武州各郡诸侯以昆仑之名行天地大会,摆明了是要将这一层窗户纸彻底撕碎,动了山上山下合而为一的念头,若是此举真的可行,则立刻便会为天下效仿,中洲格局顷刻大变,山上山下从原本合则两利的关系变得复杂难测,零之约定恐怕成为一纸空文,诸侯之战其惨烈程度必然倍增,随着时间的推移,若有山上之人动了凡心,取诸侯而代之或者隐于幕后实则控之,都不是不可能,如此则人族天下就真真要大乱了!!”
“方才我本也是如此想,可”洛川伸手指了指前宫方向,然后看向赵无忌道,“自从那鼎立于前殿时起,我便知道山上山下至少在上层存在看来已无从前的温情默契可言,早已是合若有利则合,分若有利则分的关系,如今西北武州一场天地大会不过是将这一块黑幕彻底撕掉,又将整个上三境的强者一股脑丢入局中做取舍罢了,若是以中洲天下为一个整体,这样作为自然也不失为加速整合山上山下势力的一条捷径,虽说如此做法势必引发人族内部极惨烈的比拼损耗,但在某些人看来,说不定也真没有什么”
赵无忌皱眉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如今留仙已逝,白仙当道,若广郡消息无误昆仑掌教姬天衍真的以其名而招天下,则此事就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了。”
“广郡不会以此事来开玩笑,这位白仙姬天衍怕是真的动了心思,只是”洛川沉吟道,“白仙毕竟不是留仙,如今南北两夷既然敢血战于中洲,就说明他必没有吕祖压服天下的实力,既如此,人族天下也必有其它强人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乱,是一定会乱的彻底”他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如此,赵叔叔以为我离郡是否需要加入那雅水之盟?”
赵无忌沉思半晌,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洛川了然,然后又看向窦秋实,“窦叔叔以为如何?”
窦秋实想来已经想得够多,直言道,“臣亦以为当下对离郡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加入那雅水之盟,如今的广郡与离郡各自豪取多城,可短期内大片土地和海量的人口增加,只会成为负担而无法化为优势,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巩固基础。同时两郡实力各有所长,可谓势均力敌,臣不擅军事,却也知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若无极好之战机,强行伐兵乃至攻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是下下之选,臣知道太守大人那一线生机本也是为了这西南汉州亿万百姓而争,可臣颇狭隘,遇事之后终究还是会以我离郡子民为先”
洛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窦秋实看在眼里仍旧继续道,“且那广郡盟约于细致处考虑已经十分周祥,例如供粮一事于我离郡每年三百万石,比过去每年两百万石多了一百万石,这个数字既可以让新得安陵和三仓之地的我们用以稳住脚跟,又不会使我府库之中多存余粮,明显是精打细算之后的产物,同时,不按以往半年一交改为每月供粮,可见其对我离郡防范之心已然入骨,即便过了今年秋天离郡对供粮的依赖不再过重,以至于两边交恶发动战争,他们也至多不过损失一月粮草,其筹谋至此,大概是真的想要以此盟约,换与我离郡一年和平,至于说明年盟约之类自然也便只是一纸空文罢了。”
洛川又自点了点头,停下脚步也看向那涟漪渐深的湖面,“原本,我也曾想过终会有如此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真是身在漩涡,身不由己如今,大鼎立国九百载的规矩一朝失了根基,新的规矩势必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谁家的规矩更合山上的道理和山下的人心,谁家的规矩就有了更大的舞台,道理我其实都懂,只是我大概还没有做好准备成为那个可以视人命如草芥的诸侯吧”
他看向远处阴沉沉的天,喃喃道,“要下雨了该收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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