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仪式结束后,一行身披孝衣的人掉头往回走;路上,风和雪伴着婉转凄凉的哀乐声,催人泪下。
临进村时哀乐停了,环境就变的格外安静,只能听见脚下的冰土被踩的嘎嘣作响。
回屋后,袁父等村里人开始为亲朋准备饭食,同时袁声大和袁斌姐弟俩,头戴孝帽,挨个为送葬的亲朋鞠躬感谢。
等她俩走到莱阳等人身边时,袁声大那浮肿的脸庞深深刺激到众人,还没等袁声大鞠躬,莱阳连忙上前搀住她僵硬的胳膊,说道。
“声大……咱们就别客气了,阿姨已经走了,你也不要太悲伤了,这杯热水我没喝过,你先暖一暖身子。”
莱阳将手里的洋瓷碗递上,可袁声大却轻微摇摇头,拿掉莱阳的手朝后退了一步,深鞠一躬,沙哑着声音道。
“谢谢大家为我妈妈送别,谢谢……”
众人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同时,也微微转头看向伫立的莱阳,数秒后,云麓眼里闪着泪光,对袁声大说道。
“声大姐…你别这样了好吗?我心里……我。”
宋文轻轻搂住了她肩膀,可云麓的泪已经飚了下来,她用力擦掉,继续说。
“阿姨已经走了,她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从此以后,不,从头到尾你都有我们呐,有我们呐。”
袁斌也跟着鞠躬,随后说道:“谢谢大家对我姐的关照,一会都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李哥,你先招呼大家找地方坐坐吧,我和我姐先去答谢其他亲戚。”
这话一出口,李点都木讷地看向莱阳。
莱阳口角微张,脸色苍白。
“是,李点,一会辛苦你帮我找些车,先带大家去西安,或者就近的咸阳找酒店下榻吧,我今晚守灵结束后,明天中午请大家吃顿饭……”
袁声大说完,再次和袁斌深鞠一躬,转身离去了。
莱阳望着他们背影,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中,他感受到在袁家姐弟心里,李点,已经高于自己这个认识二十多年的发小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好一会后,他微微握紧的手掌也逐渐松了下来,他想他明白了……
……
半小时后,李点叫来了几辆面包车,在和袁声大告别后,拉着众人前往三公里外的袁家村,下榻到那儿的民宿里。
袁家村,本也是附近一个不起眼的村子,但十几年来通过一届届村支书的带领,整体将村民的力量集中起来搞旅游,搞发展。
十几年的变化,使这个原本破旧的地方,已经走上了快车路,甚至成为了全国乡村振兴的示范点,这里每天都有周边城市的游客,以及外地人来参观打卡。
即使到了十二月,一靠近村子,放眼望去到处都划着车位,里边的人声鼎沸,让宋文、云麓等人一下车,表情大变。
从小吃街到文化街、茶馆、骑马场、民宿一条街等到处都人头攒动,还有很多旅游团的车直接带人过来,一到村委会门口,隔街还有一座寺庙,令人眼花缭乱。
顺着人群走了约十分钟,大家终于来到了民宿街,李点将大家带到一家店内,他和店主好像还认识,简单打声招呼后,开始收大家身份证办房间。
莱阳和大家分别在二、三楼下榻,放下行李后,大家又集中下楼,去小吃街找了一家面馆,匆匆填着肚子。
李良鑫望着店外的人流,取出纸张擦擦嘴感慨道;“这三公里的区别,居然这么大?这村这么厉害?”
“是啊李哥,这儿怎么这么繁华?感觉跟平遥古镇一样热闹?”
云麓话落后忽然目光眨了下,又看向莱阳,补充道:“阳哥,你的地界,你要不也讲讲?”
莱阳低头吃着面,吭声道:“让你李哥讲吧。”
李点有些无语的推了推镜框:“刚才村委会那块大家看到了吧,还有领导人的题字,袁家村已经做成了一个大品牌,国内很多大型商超都有合作,在里边租几千平的地方,以袁家村挂牌,引进各种民俗小吃,当然还有文创等等,总之,以村的名义做到现在,在国内算是这个。”
李点举了个大拇指,随后吸溜起面来。
高云建拿纸擦了擦木桌面,无意间感慨道:“看来你现在对西安周边很熟悉了啊,比莱阳都更像一个西安人了。”
此言一出,徐沫率先看了他一眼,而众人面色都怔了下,都低头吃起东西来。
……
晚上的袁家村开始冷清起来,小吃街收工后,最后的一抹灯红酒绿便移转到了酒吧和民俗一条街。
莱阳等人也没闲情去喝酒,都各自回房休息。
可就在此时,李点却扣响了莱阳房门,进屋后坐在床上,摘掉眼睛用力的揉揉眼睛,开门见山道。
“莱阳,目前剧场分红咋样?我和声大那份现在能先支付一下吗?”
“……怎么了?是…比较急用钱?”
“嗯,实话说吧,最近也是声大压着不让找你。袁阿姨住院、手术、医疗费花销不小,尤其是最后几次心脏支架,花费下来……还外借了四十七万多。”
“这么多!”
莱阳一阵惊愕,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他本能的扭头看向墙角,又急促地摸出香烟点燃,坐在床对面的木椅上吸着。
“是多,但是没办法,总得治啊。”李点也抬手要了一支烟,吞吐了一口后,满脸写着乏。
“进医院后你就知道了,人到那个程度,别管你再忙,事业做得比天大,全都得等着!说句难听的,有点跟流水线上待宰的羔羊一样,不知道命运的屠刀会挥多大力度,那个时候是很绝望的,我……我亲眼看见,袁阿姨换血时…就躺在一个简陋的病床上,血液从管道里由这边流到那边,她形如枯槁,整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大着,对着天花板发出啊……啊……的声音,那……那太残酷、太残忍了!”
李点眼眶有点红,他整个人望着天花板僵住了,嘴角的烟也积了长长的灰,最后掉落在裤腿上,过了一会,他颤抖着声继续说。
“声大就在旁边看着,她想抓住袁阿姨的手,可这点都别护士拒绝了,她只能流着泪看着,听着……哎,没办法啊,只能想办法借钱救命,我能有的全拿完了,网上还贷了些,最后是徐沫把上海那个店的转让金都拿出来,才支撑了最后一场手术,可最后还是……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的钱都好说哦,徐沫那边近四十万,你能挤出分红了给先还了吧。”
“……”
莱阳嘴角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袁声大对自己一声不吭,难道在她心里已经和自己如此陌生了吗?
二是因为他现在浑身上下不足三万,且剧场还没了,这事,李点还不知道。
“怎么了?不方便?”李点投来诧异目光。
莱阳长长的“哎”了一声,夹着烟的手缓缓捂住额头,闭目虚声道。
“不是不方便,兄弟,我这边的情况……又是另一个更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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