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寨,数年过去此地几无变化。
董平的归来,让董礼夫妻喜极而泣,多年养育的爱子,第一次离开便一年有余。期间,董礼倒是有机会去镇上,但他狠下心故意没去,生怕影响了儿子的前程。
如今,夫妻二人看着儿子腰背挺直,身躯强健的模样,一脸欣慰、感激,对罗冠连连行礼。
“先生,快请进来,孩他娘快去杀鸡,再把去年冬天存的腊肉取来,抓紧生火做饭!”
家里只有山上采摘的野茶,味道很是一般,董礼搓着手,“如此招待先生,真是怠慢了。”
罗冠让他坐下,喝了一口茶道:“你我乃故交,董平如今又唤我一声先生,就不要过分见外了。”
“哎!哎!”董礼一脸喜色,陪在罗冠身边说话,董平则去厨房陪母亲生火做饭。
饭菜上桌的时候,罗冠看了董平一下,尽管他洗过了脸,可眼睛还是有些泛红。
他没多问,吃过饭之后,董平主动道:“先生……我奶奶去世了……我爹没跟我说……”
董家老太罗冠见过一次,是个瞎了眼的妇人,或是身体残疾性子有些孤僻,与他只说过两句话,但看得出她对董平很是喜爱。
罗冠想了一下,道:“这件事,你爹、娘没有办好,但你不要怨他们,知不知道?”
董平红着眼点头,“先生,我想去奶奶坟上看看,告诉她我现在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嗯,你去就是。”准备了一些香火纸钱,董平与母亲一起,提着竹篮出门了。
董礼有些尴尬,又有些伤感,苦笑道:“让先生见笑了……我……其实是家母……知道董平跟着您后,要我不告诉他的……我害怕被他看出来,才一年多没有去黎元镇,只是让人带过两次口信,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
罗冠点头,“老太太爱护子孙,用心良苦。”顿了顿,继续道:“董兄,若有一日,我要带董平离开,你可舍得?”
董礼一怔,小心道:“要离开很久?”
“或许。”
董礼深吸口气,拱手,“既跟随先生,自一切听您吩咐!”将儿子交付出去之时,他便已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一天来的,比他想象中更早。
“嗯?”罗冠心头一动,皱眉望向村中墓地方向,一抹晦涩、阴寒气机出现在感知中。身为封山洞天之主,他如今渐掌神异,与这方狭小天地之间,有了某种关联。
当然,还处于初级阶段,感知也只限于周身一定范围内。
董礼道:“先生,怎么了?”
罗冠想了想,道:“如今还不好说,且过去看看吧……放心,没什么危险。”他走出董家,向墓地行去。
董礼急忙跟在后面,妻儿此时都在那里,即便罗冠说了没事,他又如何能够安心?
嘶——
之前,听守夜的村壮说,晚上巡守时曾在墓场那块,见到过诡异黑影……他只当是胡言乱语,可如今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当即,赶紧将这事告诉了罗冠,一脸担忧,“先生,我们村里一向太平,该不会是真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罗冠若有所思,道:“按说,此地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但世间事并无绝对……”他如今,倒是更感兴趣了。
封山洞天虽顶着“洞天”的名号,实则“灵绝道斩”,怎么会诞生鬼神之物呢?
很快,两人来到墓场外,罗冠一眼望去,便看到一座新坟前,董平正跪地磕头,口中低语着什么,身前是正在燃烧的纸钱。
而除此之外,在不远处另外一座坟前,此刻也燃烧着纸钱,丝丝缕缕肉眼看不到的香火之力,正被吸入坟墓之中。
罗冠眼眸一凝,视线突然变化,隐约间竟看到了,那棺木之中一团浮动的阴影。似感应到了来自外界的目光,这阴影颤了一下,可它似乎很畏惧白天,依旧蜷缩在那一动不动。
而之前,罗冠所感知到的晦涩、阴寒气机,便是源自于此。他想了想,抬手一指,“另一座被祭奠的坟墓,是谁的?”
董礼看过去,道:“回先生,那是老村长的坟。”他嘴唇动了动,几次欲言又止。
罗冠道:“别声张,今夜我会过来一趟。”
“是。”
呼——
一阵风吹来,董礼脸一下就白了。
他是个坚强的汉子,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如今要不是罗冠就在身边,怕是腿都要软了。
老村长!
您无儿无女,可是咱们村里人,在病榻前轮流伺候了一个月,又为您料理了后事。
若您真的……真的有啥未了心愿……可千万别在村里闹腾啊……真的,先生回来了,您要想好好的……就赶紧走吧……
烧完纸钱,完成祭奠后,董平跟母亲走了过来,“先生,您怎么到这来了?我没事……奶奶年纪大了,您跟我说过要习惯离别,我都记着呢。”
罗冠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偷偷哭鼻子,走吧。”又看了一眼老村长的坟墓,他率先迈步离去。
董礼一手拉住妻子,一手拉住儿子,转身就走。
回到家,罗冠有意给一家人多些时间独处,便又回到了隔壁小院。
看样子,董礼夫妇对它进行了一番修葺,虽然过去了数年,但比当初更加规整,小院地面也经过了夯实,还栽种了两株柿子树,不知是什么品种,如今正在开花,淡淡香味在小院里弥漫。
罗冠找了把椅子,坐在柿子树下,晒着太阳他眯了眯眼,望向不远处的大东山。
花神就在那,他如果想过去的,很快就能再见到她,想发生点什么也非常简单。
可罗冠并没有那么做,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他与花神的结合更是充满荒诞、戏剧性。
但这种相处,既已到了结束的时候,便不应该再贪恋。
另一边,董家。
董妻揉着手腕,没好气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还是有狗在后面追?跑那么快干嘛!我手腕都被你捏肿了,要不是先生在,我早就忍不住踹你一脚。”
董礼支支吾吾,“没事,就是走的快了点……那啥……你最近少往那片去……”
没说完呢,董妻就瞪圆眼,咬牙低喝,“好你个董礼!我就知道,那孙寡妇跟你肯定有事,不然你在这心虚什么?姓董的,你厉害啊你,我在家累死累活,你给我玩花花肠子,我今天跟你没完!”
董礼吓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你疯了,胡咧咧什么?别让先生听到了!”见妻子一脸愤怒,他苦笑道:“我要跟孙寡妇真有事,用不了三天,村里就是传遍了,还能瞒你到今天?”
董妻心想是这个理,她挣开丈夫,“没事你心虚什么?还不让我过去?”
董礼没办法,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啊!”董妻脸色发白,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真……真的?”
董礼叮嘱她,“别出去说,连董平也别告诉……先生不让声张,你可千万记住了!”
董妻连连点头,埋怨他,“你说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害怕还不能跟别人说……”
董礼:……
累了,毁灭吧!
柿子树下,罗冠突然失笑,心里一丝怅然消散大半。
果然,女人这种生物,很是难以把控啊,他与花神暂时分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入夜。
吃过晚饭后,董礼壮着胆子来到隔壁,“先生,我跟您一起去吧。”
他咬着牙,一副视死如归模样。
罗冠笑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说不定还是好事呢?你在家呆着,我自己过去。”
晚上的村落很快就没了灯火,都是穷苦人家,哪里舍得奢侈到晚上点灯。偶尔有两声狗叫,在安静的村落中回响,远远还能看到几名巡夜的村壮,防止野兽偷入伤人。
好在今夜星月照耀,虽不算太明朗,倒也勉强能够视物。
罗冠走到村中墓场时,扫了一眼那些坟墓,便继续向前行去,很快来到一座宅院外。
很明显,这里已久无人居住,门口生了一些杂草,还积了一堆落叶,透出几分荒败、凄凉。
门口上着锁,罗冠随手扯开,推门走了进去。
嗖——
一道黑影闪过,没入房间里,被注视的感觉,自黑暗中传来。
罗冠又感应了一下,确定那团气机尽管阴寒,却很是通透、纯粹,并未沾染凶煞血气,这才拱手道:“老村长,一别数年,今夜故人来访,还请现身一见。”
几息后,一道黑影飘了出来,星月微光照耀下,赫然正是老村长,他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先生果非寻常人……你竟不怕我……”他似想到什么,神情一震,“今日白天时,那眼神是先生?”
罗冠笑了笑,道:“老村长的阴魂之体很是玄妙,若非小董平祭奠时,你本能吸收了香火之力,我也未必能察觉到。”
他上下打量,道:“敢问老村长,可是曾有什么特殊经历,才会死后凝聚阴魂,保灵识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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