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宋天德也意识到中计了。
但看似是为迟已晚。
不,不晚。
这里是我宋家的地盘,周边数百万民众都是宋家的臣民。
区区二十米宽的河道,对面就是我宋家驰援的十万大军。
这些危险,又算的了什么。
“宋将军,你带兵直接绕路和对面赶来的王老将军汇合。”
“我留在这里阻挡青州府追兵。”
高老将军急忙道。
“不,高老将军,我们不会败的。”
“这里是我们两江重镇的地盘。”
“自古有背水一战,我们还有八万兵,这里更是我们的家乡,我们不会败的。”
宋天德沉声道。
“天德。”
“不要再执拗了。”
“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靠近沧江,江面上还密布着上百艘战船,那东南重镇的海无涯还没有赶来的。”
“宋总兵那里还被熊鲲牵制着。”
“此刻已经无兵可借,周边各府各县的守备军,一个都没有赶来,说明了什么?”
“你若不抓紧时间渡河,和对面的王老将军汇合。”
“这里就是你的被俘之地。”
“届时,你让宋总兵如何自处。”
高老将军当即厉声道。
宋天德脸色一变,如此严峻了吗?
不应该啊。
怎么看,都没有到达如此生死存亡,被俘之际。
“青州府的战力,超乎我们想象。”
“他早就打算活捉了你。”
“你还是尽快走吧。”
高老将军急忙道。
“那高老,您……怎么办?”宋天德坚定不败的心房,有所松动了。
“老夫一把年纪了,大不了就死在这里了。”
“但你是宋家的长子,你若被俘或是被杀,宋家必然大乱。”
“到时候两江重镇数代人的积累,就会毁于一旦。”
高老将军脸色稍缓,这宋天德虽然有不少缺点,但仁义还是有的,这也是不少人愿意辅佐他的原因。
“那我这就走。”
“高老,一定要活着。”
“若是不敌,就投降对方。”
“我到时候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宋天德咬了咬牙道。
“好,好,快点走吧。”高老将军点了点头,然后就亲自安排人护持宋天德,目送他带两万兵离开。
稍后。
“这个傻孩子。”
“我乃是你的老师,若败唯有死,才能全了你的名声。”
“否则我岂不是害了你。”
高老将军脸挂笑意,但终究是个好孩子。
很快重整兵马,余下六万兵马人数还不算少。
高老将军脸上透着一抹坚定。
青州府虽强,六万人也足以挡住你们。
此刻许元胜也看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微微蹙眉。
“这条河道还是太窄,挡不住太久。”
“对方绕路,骑兵只需要半个时辰足矣。”
“若是让宋天德和对方汇合,再想活捉他,就难了。”
“侯坤你带万人亲自去抓他。”
“另外通知向天雷,让他的人守住了整条河道,确保宋天德一方和对面的援军都没有机会搭建浮桥。”
“另外。”
“让邓牧带兵去和宋天德汇合,希望能瞒住对方。”
许元胜沉声道。
没办法,这条河挡不住太久。
但若机会把握好了,哪怕只有一两个时辰,也足以活捉宋天德。
“是!”侯坤立即带万人去追赶宋天德。
许广志则继续指挥大军,亲战一线对阵对面留下的六万两江重镇的大军。
向天雷那边,分出去三万兵,护持整条河道,保证后方赶来的两江重镇的援军只能绕路。
令更重要的是,保证宋天德跑不掉。
这条大网,就看能不能兜的住宋家长子,两江重镇的继承人,这条大鱼了。
很快在另外一方邓牧带着两千兵,杀出来了。
那两千兵皆是之前许元胜主动送入蟠龙关的青山县兵士中的一部分,为首的不少都是许家族人。
这次也算是精兵尽出。
邓牧等人满身是血,嗯,并非完全涂抹。
打头阵的一些兵,身上都是故意刺伤的。
特别是邓牧身上的伤,不但真,还足够严重。
腰上,后背上,这些不影响挥刀和追跑的位置,都被他命人刺伤的,此战过后怕是要休息个把月,才能完全康复。
毕竟两千人从青州府大军包围之中杀出来,不做的逼真,怎么能瞒的住宋天德。
他们很快绕路先一步赶到了离宋天德等不远的地方,此刻宋天德这两万人一部正在和向家滇南重镇护持河道的兵士在交手。
宋天德也是意图架浮桥,通过河道,因为对面援兵也快赶来此地了。
不过多数都被阻截住了。
“保护宋将军。”邓牧大声一呼,从一侧带兵杀了出来。
宋天德等人当即严阵以待,不过等看到是两江重镇的兵服后,顿时松下心来。
“没有想到。”
“不受战争影响的各府,各县守备军不敢出。”
“反而被青州府包围的蟠龙镇守将,却是杀出来了。”
宋天德脸露感动,特别是看着邓牧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有他那麾下的一支两千人的队伍,都是满身是伤。
那是肉眼可见的伤势,他心里不由的一暖。
“末将邓牧,见过宋将军。”
“营救来迟,请宋将军恕罪。”
邓牧从一匹战马上翻身下来,一个踉跄就是摔倒在地,等来到了宋天德不远处,便是单膝跪地道。
这个时候。
他身上的伤看的更清晰了。
“邓将军请起。”
“你何罪之有,被南方贼军包围,你还能带兵杀出来。”
“实乃忠义之举。”
宋天德感动道,但最终还是足够谨慎,毕竟兵荒马乱的,他没有亲自下马走过去扶起邓牧。
邓牧心底一叹,可惜了。
看来只能硬抢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宋天德不远处的河道处,对面前来驰援的两江重镇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架设浮桥,不少两江重镇的兵士更是纷纷跳进河里。
朝着岸边游过来。
哪怕此刻河道内的水流跌宕冲撞,甚是湍急,不少兵士直接不受控制的冲走了,但随着下来的兵越来越多,还是有不少兵士爬上了岸。
两江重镇也不乏甘愿赴死之辈。
向家负责镇守这一段的兵,立即遭受到了前后夹击。
毕竟宋天德带领的两万人,就在跟前的。
还好在另外一处侯坤带领万人也追赶过来了,才是减轻了向家滇南重镇守护这一段河道的压力。
在这一段上,反而成为了今晚战斗最激烈的区域。
不断有各方兵士,往这里开始汇聚。
因为此地有战争的目标,宋天德在!
二十米宽的河道,平常十几息就能渡过,却成为了今夜的绞肉机,注定要埋葬数以万计的兵士性命在其中。
“哈哈。”
“二十米宽的河道罢了。”
“也想拦我宋天德。”
“过了今日,我必亲率大军杀入南方,今日所有敢围攻我两江重镇的兵士,你们的家乡都将逃不掉化为飞灰。”
宋天德大声道。
他的仁义,并非对待所有人。
毕竟能够继承一方边军重镇的人,又岂会是仁义道德之辈。
很快宋天德撩起缰绳,望着有一处浮桥已经搭建好了。
胯下战马只需要纵身一跃,有两三处落脚地,就能横跨过二十米河道。
对于宋天德的围杀。
也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所有的牺牲,将会化为史书上一笔带过的些许墨痕。
“我为宋将军,牵缰。”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众人都微微一愣的刹那。
宋天德脸露感动,本能的欲开口拒绝。
这个时候邓牧已经站起来,不待对方反应,数步来到了宋天德的马前。
一直护持宋天德的亲兵,当即反应过来时,还是赶紧想拦住邓牧。
并非不信任邓牧。
而是这是他们的职责,寸步不离守在宋天德身边。
这个时候宋天德待开口时,看向仰头望向他的邓牧,后者嘴角露出了一丝清晰可见的笑意。
他笑什么?
很快!
宋天德意识到不妙,拉扯缰绳就要纵马先离开。
可惜还是晚了。
邓牧一个翻身跃到了战马背上,手里的军刀几乎同时架在了宋天德的脖子上,双腿更是猛的一夹战马腹部。
受到撞击的战马。
顿时惊的往前跑了过去,甩开了四周护持而来的亲兵。
对于邓牧而言,只要远离架起的浮桥,就已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几乎同时。
两千跟随邓牧而来的青州府兵士,立即犹如一道利剑,杀入了前方的队伍里,斩断他们对于邓牧的追击。
“邓牧,你这个叛徒。”
“老夫必灭你九族。”
河对岸的一个老将军,怒发冲冠愤怒的吼道。
“王老将军,想杀就杀吧。”
“我的嫡亲早就送入了南方,余下的人早就断了关系。”
“当初我妻被宋家子弟辱没的时候。”
“你们是怎么对待的?”
“我希望宋家永远记得今日。”
“我等卑微之人,也能掀翻宋家的天。”
邓牧哈哈大笑着,笑的无尽畅快,好似压制了许久的愤怒和不满,在这一刻一股脑的宣泄了出去。
他笑着笑着,眼眶内流出了泪水。
若非许大人。
像他这样的区区一个蟠龙关守将,手底下兵士也只有寥寥数千人,面对庞然大物一般的六十万大军的宋家。
焉有机会,如此时此刻当着数万大军的面,手持军刀,架在宋家继承人的脖子上。
男儿报仇,就当如此。
天下自今日起,必将知道我邓牧是谁!
晏儿,宋家辱你的仇,为夫给你报了!
对面的王老将军闻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妈的,宋家子弟太不成器了。
好端端的逼一个守将的妻子,做甚。
“邓将军,放了我。”
“辱你妻子的人,我答应你严惩不贷,若所查属实,不管涉及谁,定斩不赦,你今日之罪也一笔勾销。”
宋天德尽量让其语气平稳一些。
“若是军刀,不落在你脖子上。”
“你会如此好说话吗?”
“呵。”
“我当年忠诚于宋家,效忠于两江重镇,直到今日方才明白。”
“报仇这种事,能亲自动手,何必假手于人。”
邓牧冷笑道。
一手扯着缰绳,操控着战马,朝着许元胜所在的方向跑过去,后面追击的两江重镇的追兵,不断的阻截。
近的,都被邓牧带来的青州府的两千兵士阻拦。
远处宋天德带来的大半兵力,则是被侯坤带来的万人纷纷切割,包围。
战场顷刻间发生逆转。
河对岸的王老将军坐在战马上,气的吹胡子瞪眼,却苦于河道阻隔,无法通过大批兵马。
“该死的向家。”
“该死的青州府啊。”
王老将军低吼道,短短二十米宽的河道,不管架设多少浮桥,不管游过去多少兵士。
皆是被向家的滇南重镇护持河道的兵士,直接捅死或射死在河道里。
大批的箭雨掩护,也几乎没效果。
对方盾牌阵,早就部署到位。
“冲。”
“搭建浮桥。”
“给我冲。”
“哪怕用人命垫平河道,也要把宋天德给我救回来。”
王老将军发狠道。
宋天德已经被邓牧挟持,这个时候大军全部进行绕路已经失去了意义。
唯有强行渡河突破。
很快一个个仓促准备的木板等,这些明显是拆卸的城外一些村子里的门板等,仓促准备,不甚周全。
但也没有办法了。
一个个捆绑好的门板等,砍伐的树木等,纷纷横向对岸。
大批两江重镇的兵士更是直接跃入了河道里。
有些泅渡过去,有的则是抱着浮木等。
“弓箭掩护。”
王老将军大手一挥,后面的兵士立即拉弓搭箭,射向岸边负责河道守护的滇南重镇的兵士。
嗖嗖嗖
砰砰砰
一道道箭雨射过去,多半被盾牌挡住了。
那些借助盾牌掩护的滇南重镇的兵士,从盾牌缝隙里捅出一柄长枪,对准想要上岸的两江重镇的兵士。
驾起的浮桥,有的也被推倒在河里。
此刻。
两江重镇十万援军,一起渡河,还只是二十米宽的河道。
几乎蔓延数里处,都有横渡的浮桥等。
这对于防守一方的滇南重镇的兵士而言,绝对比守城之战还要麻烦,艰难。
因为守城是居高临下,防御可以拉满。
现在在对方箭雨不断的进攻下,以及密密麻麻的兵士泅渡河道,以及架起浮桥冲过来。
稍有闪失。
二十米宽的距离,人就到了跟前。
用惨烈来形容。
河道里鲜血染红了江水,漂浮的尸体比鱼儿都要多,密密麻麻的。
一些河道都发生了阻塞,水流都不似之前那么湍急了。
杀的都手麻了。
而且还要防备宋天德带领的那两万兵的背刺。
负责防守这一段的滇南重镇的兵士们,死伤惨重,受到的压力无比之大。
侯坤带着一万人阻截宋天德的这两万兵,看向河道处也脸色一变,意识到河道阻路之战,确实惨烈,不亚于关外渭河平原那一战。
因为河道太长,需要守护的距离太长了。
兵力分散,意味着战争更为惨烈,才能守得住。
若非自己来此地。
在两江重镇前后夹击下。
向家派来的这些兵,哪怕再是拼死,也堵不住对方。
但苦于侯坤也无兵可以分散,必须拖住宋天德带来的这两万兵,给予邓牧脱逃的机会。
这个时候。
向天雷骑着战马带着大军赶来了此地。
其它河道处防守失败也已经无妨。
只要这里堵住了。
让挟持宋天德的己方人,能够顺利赶到许元胜身边,此战就已经赢了。
向天雷来了之后。
顿时滇南重镇的兵士,士气大涨。
“今日是我滇南重镇扬名天下的时刻。”
“向家子弟,下马。”
向天雷也是发狠了。
他此行带的有一部分向家子弟,皆是血亲,唯有让宗族子弟作为表率,才能令将士们爆发出更大的潜力来。
“是!”上百个向家子弟从战马上下来,纷纷扛着盾牌,抡起军刀,冲到了岸边上,强忍着那河道里刺鼻的血腥味。
他们刚和对方交手。
几乎顷刻间,死伤就出现了十几人。
但大多数向家子弟,没有退却。
因为向天雷拔出军刀,就在后方骑马环视四周。
此战唯有赢。
才对得起破军营牺牲的上千人。
才对得起跋涉上百里赶来的六万滇南重镇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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