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曼青来寻婆婆说话。

    入夏了,新买的奴才使人,要添置统一夏衣。

    她是头一回干这事,请教过秦嬷嬷列了个章程,又定了几个样式,来请婆婆帮眼。

    王雁丝现下做着甩手掌柜,有时闲足一整日,曼青怕她长日无聊,见她没有练字或者看话本的兴致时,会寻个由头来找她帮忙些小事。

    权当是陪着打发时间。

    话没说多会子,秦嬷嬷来请:“前几日说要在找个经验足的本地稳婆,大成老娘给咱们牵线了一个,今日过来了,夫人和大少夫人得空的话,可以一起问几句话。”

    王雁丝温和道:“我看你定的样子都不错,直接按你的意思定吧。这会坐也坐累了,正好咱们下楼走动走动,当溜达了。”

    曼青笑着应了,寻梅和映雪忙上前将东西收好。

    婆媳俩携手下楼,王雁丝抬眸只见茶案边正坐着两人。

    大成老娘和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妇。

    半旧的细布褙子,花白的发髻挽得油光水滑,髻中斜斜露出一小截银方的式样。

    一看就是个利索人。

    眉眼是极和蔼的,笑起来的时候尤甚,阿雁喜欢这人的面相。

    大成老娘率先向那老妇介绍她们:“妹子,这两位就是顾家的话事女主人,顾夫人和大少夫人了。”

    又道:“这位就是同你们提过的阿桂,她接生的经验,在咱们长林是有名的,县上家底不错的好些人家,都专门使车接她去帮忙侍产。”

    那

    老妇双手交织,行了个礼:“老妪一直只闻贵人名,今日得见贵人面,三生有幸。见过顾夫人、大少夫人。”

    阿雁紧走两步,亲自将人扶起:“你看着长我些年纪,若蒙你不嫌,我叫你一声桂姐,咱们这不讲究这些虚礼,快起来吧。”

    她回头看了看曼青:“我儿媳的胎,一会还要你帮忙看看哩。”

    顾家的名声,阿桂自是听过的,在整个长林镇,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见她们并没有那些有钱人家的高高在上,反而很尊重每一个身份不如她们的人,心下也十分诧异。

    要知道,她之前确实去过好几回有钱人家去帮忙,见到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些府上,就是服侍的下人和守门的狗,都分三六九等。

    阿桂去了,少不得也被莫须有的呼喝过,完全就是看在银子的分上,才去接的活。

    “夫人折煞阿桂了,我出身粗鄙,怎敢与夫人姐妹相称?一点微末技艺,若是还能入夫人和少夫人的眼,定会尽心尽力的。”

    “这是什么话,有什么敢不敢的。就叫你桂姐了,桂姐,你也别谦虚,大娘同我们说过,你经验足,往前几年,有好几回,生产遇到凶险的妇人,全靠你的一双手托着过了鬼门关的。”

    这方面,桂姐确实有些真功夫在身,闻言却也没狂妄之意,反而道:“产妇和毛毛都福大命大之人,阿桂也沾了不少喜运。”

    王雁丝越发喜欢她

    。

    笑着同儿媳道:“你看如何,不如就让桂姐先瞧一眼你的胎?”

    曼青其实也喜欢这个妇人,便点头应允。

    “正好最近不知是不是月份大了,总觉得有点喘不上气,叫桂婶瞧瞧也心安。”

    其他人登时慌神,嬷嬷最先出声:“大少夫人不舒服怎么不提,老奴好叫大夫来看看。这可不是小事,映雪,你替寻梅跑一趟,务必将大夫请来看一看才放心。”

    阿雁也紧张得很,现代医学发达,尚且有那么多人挺不过生产关,何况古时这些时候,一半看天命的。

    跟着催促映雪:“驾马车去,快去快回。”

    映雪不敢耽搁,应声就要往大院外走。

    阿桂拦了一下,道:“索性阿桂虽不如大夫医术精,但胎像还是能观一二的。现下我既在这,不如让我先看两眼,若是不得要领,再找大夫未迟。”

    秦嬷嬷面带犹豫,在她看来,王曼青肚里是顾家嫡长一脉,最正统的新一代,半点马虎不得。

    曼青:“说得是,那辛苦桂婶先帮我看看,除了憋气,倒也没有别的不适。”

    众人忙简单捡拾了一下,让她在平日休闲的那张躺椅上坐躺下来,又摒了闲杂人等。

    才请阿桂上前。

    阿桂先是分别切了她两边腕脉,才撩开她的上襟,去摸胎肚。

    她摸得很细,每一个位置都是慢慢轻压、挪移,一些位置还会来回感受,偶尔还询问几句。

    阿雁全程旁观,心下啧啧称奇,这

    动作、这细致度,同现代照b超也没甚区别。只是人家有仪器影像,这里全凭一双手。

    其他人侧是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影响到她。

    好半晌后,阿桂终于停了动作,细心替曼青将襟衫理好。

    秦嬷嬷已经迫不及待开口:“不知我家少夫人如何?”

    阿桂自信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无须担心,毛毛大了,五脏六腑自然会有些压力,少夫人感到憋气是正常的。早晚到开阔的地方去溜达几圈便是。”

    大伙不自觉人齐齐松出半口气。

    不料桂婶又道:“倒另有一个小问题,要重视起来。”

    众人的心又悬起来。

    桂婶接着道:“毛毛似乎活动有些放不开,凭我的经验推测,约莫是被什么牵制着,思来想去,可能是脐带将毛毛绕了。”

    在场这些妇人虽说都生过孩子,唯一一个没自己亲自生过的,多少还懂点现代医学。

    这时都急了,大成老娘问:“闻到所未闻,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可有什么解的法子没有?”

    余的人也都眼巴巴看着阿桂。

    阿桂笑道:“只说要重视,老妪我在这不是大问题,待细细确认过,再慢慢帮她推上几回,是能解的。”

    嬷嬷忙对王雁丝道:“依老奴看,这妹子确实是有功夫在身的。她说的这种我曾听有圣手提过,可不是没有前例的。不如就留用了。”

    王雁丝更多的是惊异于术业专攻的神奇之处,后世人传承到精华的

    东西实在太少了。

    “媳妇也看行。”曼青道:“她方才问的每一点,都是我这几日不大自在的地方。”

    众人便殷殷地看过来,只等王雁丝一句话。

    她正要开口,院外使人来报:“夫人,门外有两位老婶子求见,说是为了少夫人的胎来的。”

    阿雁怔了怔,下意识望向嬷嬷,又望着大成老娘:“你们还约了别的稳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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