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经历过两次阴狐筑梦,明白这样的梦境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确切地说,这个梦境是幻镜,是流萤和大毛二毛消耗大量法力营造出来的。
她们将我的魂魄引到长明小店来,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盯着灯腔里面看,发现珠子周围的那些黑点点儿,跟我后背上的很像。
难道我身体发烫,后背出现小黑点,都跟幽冥灯有关?
这样想着,我福至心灵,脑海里闪现过一句句心法,抬手张开五指,朝灯腔按过去。
在我的手接触到灯腔的那一刻,里面的九颗红色珠子瞬间炸裂开来,一股血雾腾起,强大的冲击力一下子将我冲晕了过去。
我如坠深渊一般,身子一直往下沉,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
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鸟鸣声、兽啸声、蛇鼠虫蚁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种感觉我曾经也经历过一次。
好像是在九塘镇的小涧,点燃那根黑色阴香之后。
这种感觉……很像是身体被深埋于山川林土之间,与自然融为一体,虽然黑,什么也看不见,却意外觉得轻松、惬意。
我的灵识徜徉在这梦境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我从梦中悠悠转醒,身上一点儿也不烫了,后背也不痛了,浑身轻松得很。
就连侧身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上了药,浅一些的都结痂了。
柳璟琛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桌子上摆着很多东西,大多都是印章、账本之类的,他手里握着毛笔,正在很认真的写着什么。
他太投入了,我起床走到他身后,他都没察觉到。
我弯腰看了看,柳璟琛一手毛笔字刚劲有力,特别好看。
纸上罗列的是他的个人财产,哪些是给十五的,哪些是给宵儿的,哪些是留给我的,哪些是给阴香堂备用的公账……事无巨细,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写这些,心里咯噔一下……
我忍不住问道:“柳璟琛,你写这些干什么?”
我突然出声,惊到他了,毛笔尖一抖,一滴墨滴在了纸上,立刻渲染开来,像一滴泪落进了水里。
他放下毛笔,一手揽过我的腰,让我坐在他腿上,另一只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身上,确定我不烫了,这才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很奇怪,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搂着他脖子,将阴狐筑梦引路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他撩开我的衣领,往我后背看了看,说道:“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好。”
我疑惑地看他,他一把将我抱起来,放到梳妆台那边,让我往镜子里看。
我的后背上,之前散落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现在竟全都凝聚在了一起,并且形成了额外的三块乌金龙石印记。
那是鹿湘身上的三块!
我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不解道:“这三块乌金龙石碎片竟没有随着鹿湘灰飞烟灭而消失吗?”
“应该是没有。”柳璟琛解释道,“结合你的梦境来看,鹿湘灰飞烟灭的时候,幽冥灯将所有散落在人间的香娘娘灵气全都吸过去了,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流萤她们的功劳。”
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对。
“至于乌金龙石碎片,”柳璟琛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咱们刚发现鹿湘尸体的情景吗?当时我们并没有发现她脖子上有任何印记。”
是啊,没有。
“所以,这些乌金龙石碎片一直跟随着的不是鹿湘的身体或者魂魄,而是跟着她身上的那一点香娘娘灵气,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吞噬乌金龙石碎片的原因。”
柳璟琛这么一分析,我恍然大悟。
“这样说来,鹿湘最后强行吞噬那几枚珠子,算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鹿湘如果还能看到这一切,估计得被气死吧?
这让我又想到了最后她跟我说的那些话,她诅咒我众叛亲离,痛失所爱,这一切,都建立在她笃定能带走香娘娘灵气与乌金龙石碎片,她笃定能以自己的灰飞烟灭而毁了我。
可她终究是错了。
如今,所有的乌金龙石碎片都已经凝聚在了我和柳璟琛的身体里,我们再也不怕有心之人觊觎了。
想到这儿,我又皱起了眉头:“可惜九块乌金龙石碎片分别被我俩吞噬,又怎么合体呢?”
柳璟琛摸摸我的头,语重心长道:“蓁蓁,乌金龙石并不是万能的,如果它们合体真的能压制住游龙,当年鹿栀又怎会献祭?”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并不苟同他对乌金龙石的评判:“可是柳璟琛,如果没有乌金龙石压制在前,鹿栀献祭也不一定成功呀。”
咱不能厚此薄彼。
“也对。”柳璟琛今天特别温和,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跟我争,“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过分依赖于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蓁蓁,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得靠自己。”
‘你得靠自己’,柳璟琛说这句话的时候,太过严肃。
我心里莫名惶恐,下意识地抱着他的腰撒娇:“我才不要靠自己,鹿湘不是说了嘛,我没啥大本事,先啃老公,再靠儿女,躺赢的人生多爽啊。”
柳璟琛被我逗笑了,又抚了抚我的头发。
我松开他的时候,发现他腰间挂着两只香囊,左右各一个。
香囊里装着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我拨弄了一下香囊,好奇道:“柳璟琛,你什么时候学会穿搭了?不过这两个香囊真好看。”
柳璟琛拨开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来,视线与坐着的我齐平,他将我的两只手包裹在他的大手之间,斟酌着说道:“蓁蓁,你如今身体大好了……”
他欲言又止,说得有些艰难,神情也异常凝重。
我愈发觉得他今天怪怪的,说道:“柳璟琛,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咱们有事好好商量,我挺通情达理的。”
“蓁蓁,”柳璟琛的大拇指不停地摩挲着我的手,他的内心很挣扎,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之后,他才说道,“蓁蓁,我准备回长白山了。”
我身子一僵,赶紧说道:“是回去找那把剑吗?我陪你。”
“不,我一个人回去。”柳璟琛坚定道,“昨夜我受了很重的伤,长白山钟灵毓秀,灵气充足,更适合我休养,我……我可能得去个一年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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