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转动听的戏曲唱腔传遍整个大荒。
大荒里面乱成一团。
即便是有凤灵宵引路,还是有不少灵兽朝着桃花大妖的方向奔去。
它们龇着獠牙,伸着尖爪,一双双兽目猩红嗜血。
它们一路奔跑,一路自相残杀。
无差别地攻击。
它们嘶吼着,身体周围渐渐萦绕起黑气。
灵兽与魔兽,也不过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罢了。
就连重明在那无尽的戏曲唱腔中,险险都被迷了心智。
他不断做着深呼吸,凝神静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安定下来。
婉转动听的戏曲唱腔中,慢慢地染上了魔兽的嘶吼声。
而那些魔兽在魔性达到最鼎盛的时刻,被掏取了魔心,化为一滩脓血,消失不见。
崔清鹤一步一步朝着大荒边境走去。
这一路上满是血腥味。
正前方,桃花大妖大口大口地吞噬着魔心。
她身上披着无头九尾虎皮,一根根桃枝犹如尖刺一般,贯穿虎皮,如刺猬一般布满她的身后。
桃枝支撑起九条虎尾,尖端化为虎刺,傲然挺立着。
桃花大妖不停地嚼着那些魔心,在看到崔清鹤的身影时,她狂妄地笑了起来:“陆吾,你看,我终于成了你。”
崔清鹤冷笑:“画虎画皮难画骨,你……终究活成了四不像!”
桃花大妖嚼着魔心的动作猛地一顿,赤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崔清鹤,狞笑道:“对,终究还差一点,就差你的魔心了!”
话落,无尽的血色花瓣从天而降,犹如一场血雨,笼罩了整个天地。
花瓣遮住了崔清鹤的视线,也遮住了冥凤的身影。
“崔清鹤,你爱她吗?”
“你很爱对不对?”
“可你要害死她了!”
“听听……竖起耳朵仔细听……”
桃花大妖的语调越来越轻,就像是这世上最好的催眠师,引领着崔清鹤。
崔清鹤的耳边瞬间响起了冥凤痛苦的嘶鸣声。
那声音越来越凄厉。
崔清鹤的脑海里忽然就闪现过当年宵儿涅槃时的惨状。
闪现过宵儿涅槃消失,那些年他的彷徨与颓败。
闪现过宵儿在王水河上差点被谢羡安拖下水的情景。
“她要死了,崔清鹤,你最爱的姑娘要被你害死了。”
“就像当年昆仑山的那一场大火,那一场浩劫……”
她太懂崔清鹤,或者说陆吾的痛处在哪儿了。
陆吾的心魔在昆仑山,在那一场浩劫。
而崔清鹤的心魔,必然是凤灵宵!
双管齐下,心性再坚定的人,在这样的蛊惑之下,也很难坚守得住。
崔清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桃花大妖一步一步地朝崔清鹤走来,一步一步地靠近。
她的唇角还残存着那些魔心的血液,她的十根手指犹如桃枝一般,生出枝杈,一根根全是利器。
“陆吾,你是罪人!”
桃花大妖的手按上了崔清鹤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往下。
她那一双血瞳之中满是嗜血的癫狂,手上的力度也毫不收敛。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成功了的时候,两条铁索嗖嗖而出,迅速缠住了桃花大妖的双手。
桃花大妖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清鹤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没有愠怒,没有悔恨与彷徨。
甚至她从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竟然没有被自己蛊惑,没有入魔!
下一刻,她只感觉自己的眉心之间一凉。
崔清鹤的判官笔笔尖落在桃花大妖的眉心之间,不断地画着符文。
那是审判符!
那一刻,崔清鹤想,果然是因果宿命。
兜兜转转,他转世成为了崔判官。
手中的这一支判官笔,笔下的审判符,让他可判人生死。
桃花大妖不在地府名册,亦不在大荒族谱。
那是因为她是陆吾的魔心所化。
既然来源于陆吾,便理应受他崔判官审判!
判官笔最后一笔落在桃花大妖眉心之间的时候,桃花大妖整个身体如过电一般地颤抖起来。
崔清鹤随即一掌兜头从桃花大妖的面门上拍了下去。
无头九尾虎皮从桃花大妖的身上脱落,漫天的桃花与她身上的桃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掉落,化为一团团血水。
周遭的喧杂与咆哮瞬间消失了。
那些发癫发狂的魔兽们,终于重归平静。
崔清鹤收回了手,握着判官笔往后退了两步。
结束了。
应该结束了吧?
他亲眼看着那桃花大妖在他的眼前枯萎……吼……下一刻,桃花大妖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她眉心之间的审判符腾地一下无火自燃,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已经开始涣散的桃花眼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
桃花大妖就在崔清鹤的注视下……重新活了过来。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崔清鹤,你到底不如陆吾。”
“陆吾当初为了封印我,自断头颅,剥皮设阵,不惜以毁掉自己为代价来封印我,而你……竟妄想以一支判官笔就能审判我了吗?”
“你别忘了,我……就是你!”
崔清鹤恍然大悟。
是啊。
桃花大妖是陆吾魔心所化,她与他命运相连。
只要他还活着,他还有七情六欲,那么,桃花大妖便能依附于他的七情六欲而活。
判官笔审判不了她。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崔清鹤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却没有看到冥凤的身影。
宵儿受伤了吗?
刚才桃花大妖的攻击,是否也波及到了她?
宵儿,保护好自己。
崔清鹤闭了闭眼,凝聚起全身的法力,一声惊天冬天的嘶吼之后,他忽然化出真身。
人面,虎身,九尾高高立于身后,尾尖是如蝎尾一般的尖刺。
桃花大妖的笑戛然冷凝在了唇角:“你……你竟已经化形了?!”
她知道崔清鹤和凤灵宵双休了。
她也知道崔清鹤最近进步很快。
但她没有想到他竟已经到了能化形的地步了。
不,不对。
桃花大妖猛地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河对岸的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生出了蛛网一般的脉络,沿着山体而下,不停地朝着河边蔓延,朝着他们的方向延展而来。
她再看向脚下。
崔清鹤的脚下,以他为中心,竟又生出了另一团脉络,慢慢地朝着周围拓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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