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堂堂云骑都尉竟然是摧花辣手!”
周德彪义正辞严的呵斥!
郑漏斗拉着两个人的衣袖,示意小丫鬟快走。
小丫鬟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开始挪动身子后退,然后趁叶寻花不注意,抽身就走。
“别走啊!再聊聊!”
叶寻花不依不饶,一步三摇追了上去。
钱胖子等人岂能任他胡来,也一起撵过去,很快几个人就走的无影无踪。
丰乐苑“惊鸿”厅的宴饮还在继续,举子们终于卸下了身上的包袱,扫除了胸中的块垒,怎能不尽情欢娱?
他们肆意畅饮,酒到杯干,或吟诗作对,或投壶猜拳,赢了笑,输了也笑,半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梁中书起身离席,向众举子作别。
“今日无需拘谨,尽可不羁放浪,明日准许离京,回返桑梓家乡!”
众举子听说明天就能结束扣留,准许返家回乡,都是一阵欢呼。
“恭送中书大人!”
梁中书摆摆手,带着手下去了。
出了丰乐苑门,蔡猛从旁边暗处闪身过来,压低声音道:“姐夫!动手吧?”
梁中书也低声道:“走了几个?”
“不足十指之数!”
“你可都派人跟了去了?”
“放心吧,一个都跑不掉!”
”把那个叶寻花给我留下,我有用!”
“行,我知道了。”
“嗯,我还是有些担心啊!”
“姐夫你担心什么?只不过是又一场意外罢了!”
“我担心小王爷会揪住不放,万一被他查出来,又要有劳岳父大人出面了。”
“那赵菱虽有些机灵,又怎能勘破这绝妙手段!”
“好!动手吧!”
蔡猛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转身走了。梁中书打道回府,心中盘算着下一步如何收拾残局。
“惊鸿”厅内,举子们大多已酩酊大醉,他们语嫣不清的还在絮叨着往日的艰辛,来日的辉煌。
几个侍者模样的人走进来,将手里拎的酒坛子里的酒液四处倾倒一番,然后把一只烛台推倒,蜡烛的火苗顿时引燃了杂物,燃起一片熊熊大火!
“惊鸿”厅内顿时大乱,举子们没想到会遇上他们人生的第二场大火,也是最后一场。
他们大多已经喝的走不动道了,再被浓烟一熏,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
有一些清醒点的刚跑到了门口,就被伸过来的长枪攮死,尸体又被丢到了火堆里。
丰乐苑的老板被绑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现在的强盗都这么大胆了吗?公然进入都城来抢劫了?
他们自称是水泊梁山的好汉,特意来大名府借点钱粮。
钱没有给够就放火烧店,今天的“惊鸿”厅可遭了殃!
文举第一名张同洲看着漫天大火,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这一段时间日夜煎熬,今天终于能解脱了。
自己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危急关头却贪生怕死,忍辱偷生。
置文人的风骨和气节于不顾,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今日把契约书销毁了,实在是去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做人了,也终于有资格做一个人了!
大火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这是我的业火,燃尽一切罪孽!
这是我的宿命,就让我在火中永生!
文举第二名甘凤麟见大火都快烧到张同洲的身上了,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同洲兄!你怎么了?快走吧!”
“凤麟兄,今日一雪前耻,我知足了!就让我的生命在此刻终止吧!如此才是圆满人生!”
甘凤麟听完沉默了,是啊!心中已经没有遗憾,再走下去,徒增烦恼牵绊。
“好!今日你我二人同赴极乐净土,让这火焰做舟,渡往彼岸永生!”
二人相视一笑,瞬间被大火吞噬。
金云趴在水池子里,大火把池子里的水都烤热了,他只好往深处潜,可是又憋的难受,当他浮出水面换气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同洲和甘凤麟被大火吞没,惊的他呛了一口水,赶紧喘息几口又沉下去了。
叶寻花四个人推推搡搡出了丰乐苑,没走几步就拐入了一条胡同。
见大家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叶寻花松了口气,招呼三人快走。
钱胖子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老大!我走不动了,里面的饭菜一口没吃,这五脏庙都开锅了!”
叶寻花用眼睛四下一寻摸,见几个行迹可疑的人在周围活动,知道这是被跟踪了。
他用手一指前面不远处一座挂着“太白遗风”酒帘的三层酒楼道:“我们去那里吃饭!”
钱胖子一听来了精神,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周德彪也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看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几个汉子,小声问叶寻花:“老大,怎么办?”
叶寻花毫不在意:“走,吃完饭再说!”
很快几个人就到了“太白酒楼”,特意上了三楼最顶层的雅间。
钱胖子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说要把刚才的损失补回来。
叶寻花要了一坛老酒,郑漏斗给大家斟满。
“来!先吃一碗!贺你我兄弟逢凶化吉,鸿运长久!”
叶寻花一口干了碗里的酒,其他三人也是滴酒不剩。
“老大,刚才你为啥不让我们喝丰乐苑的酒?”
周德彪有些疑问。
“你是真的彪啊?忘了上次喝的`五花软筋散‘了?还敢喝?”
郑漏斗抢着说道:“老大,多亏你传授给我们萝卜丝喂马,关键时刻真能救命啊!”
钱胖子一听不乐意了:“啥是萝卜丝喂马?我咋没喂过呢?”
叶寻花也是一头雾水:“我啥时候传的那个什么丝喂马?”
“就是那个点点杠杠,求雨符咒!”
啊!原来说的是摩尔斯密码!
见周德彪和郑漏斗把摩尔斯密码说成了萝卜丝喂马,叶寻花也懒得给他们解释,你们喜欢就好,叫啥名字不重要!
钱胖子嚷嚷着也要学,等周德彪把密码本递给他,他接过来一翻看,马上说不学了不学了!这简直比天书还难!
四个人正讨论的热烈,就见从丰乐苑那边腾起一大股浓烟,接着火光闪耀,隐隐传来救火的锣声和人们的喊叫声!
四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叶寻花没想到梁中书竟然狠毒若斯,在得到了契约书之后依然要杀人灭口,这可是两百多条人命啊!
钱胖子三人则暗自庆幸,心里对老大更佩服了,这才出来多久,丰乐苑就起火了,要不是走的及时,只怕已经被烤焦了。
叶寻花伫立窗前,见赶去救火的人们被一队士兵挡在了外面,人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丰乐苑被火海吞噬。
这已经是丰乐楼第二次失火了,前后相差还不到半年,抛开自己的损失不说,赔付烧死在里面的赔偿金额也将是个天文数字,势必会倾家荡产。
“唉~”
一声长叹在隔壁的房间响起,叶寻花侧脸一看,邻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剑眉薄唇,却是赵菱。
赵菱也看到了叶寻花,却没有作声,又将身体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郑漏斗打开门一看,依稀认识,是当初在朝城见过的贵公子手下,像标枪一样站立的那个仆人。
来人说话很简单:“我家主人请叶公子移步一叙!”
叶寻花略一点头,嘱咐三兄弟少喝酒多吃菜,跟着仆人到了隔壁房间。
仆人站在门外警戒,房间内只有赵菱和叶寻花两个人。
叶寻花有些不快:“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安排人救火?”
赵菱扭头看着依然在燃烧的丰乐苑大火,缓缓的道:“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叶寻花默然了,对于这些叛国者来说,死于一场意外也许是他们最好的结果,可是,却太残忍了!
赵菱看着叶寻花:“妇人之仁,只会坏了大事!”
叶寻花摇头:“仁者必勇,仁者无敌。以仁治国,国泰民安!”
赵菱也不反驳,道:“从今天开始,你配合我全力跟进辽国密谍案,务必引出他们的后续计划,将之一网打尽!”
叶寻花依然摇头:“破案是你们大理寺的事,与我何干?从今天开始,我要全力备战明年的春闱,争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科考虽说是正途,哪有破案来的刺激有趣?”
赵菱循循善诱。
“那是你小王爷的看法,我一介小民还是一步一个台阶来的安稳。”
叶寻花说完转身就走。
赵菱在他身后淡淡的说道:“外面到处都是中书府的人,你不一定能走得掉。”
叶寻花停步,道:“我正好要去一趟中书府,至于我的三个兄弟,不如到小王爷府上暂住一时,可好?”
“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在我那儿,你尽管放心!”
“多谢小王爷!”
叶寻花回了房间,嘱咐三人等下跟着赵菱回去,自己去办点事儿,回来了去镇远侯王府找他们。
刚走出酒楼的门,一个校尉迎了上来,说中书大人有请。
叶寻花坐上特别为他准备的马车,一路去了中书府。
梁中书端坐在太师椅上,这回没给叶寻花看座,而是让他站着回话。
叶寻花心里暗自鄙夷,这梁中书卸磨杀驴的手段倒是一流。
“叶寻花!你可知罪!”
梁中书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下官不知何罪之有!”
“官?你哪来的官?”
“大人这次叫我来难道不是给我授官么?”
“区区武骑尉一个勋官,也能算官?”
叶寻花从怀里掏出那块御赐飞虎令牌,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那是何物?”
梁中书一惊,一看这块令牌就不简单。
“小王爷给我一个五品的云骑都尉,说这个就是凭证,也不知道真假。”
梁中书心里暗骂叶寻花太膨胀了,这皇上御赐的飞虎令还能有假?拿着这令牌相当于三品官,其实就是三品官见了这令牌也要礼让三分。
看来叶寻花真的投靠了小王爷赵菱,不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落到他手里。此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只能找机会把他除掉了。
梁中书的脸上一下换上了笑容,吩咐下人给叶寻花看座上茶。
“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大人指教。”
“哦?何事?”
“契约书已然销毁,为何就不能放过他们?”
“你这话说的奇怪了,什么契约书?他们又是何人?”
梁中书一脸茫然,一副啥都不知道的表情。
老狐狸!
这才把契约书销毁了,翻脸就不承认了。
像这种极端自私毫无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混蛋与他多说无益,还是走吧!
叶寻花起身告辞,梁中书也不挽留,临走的时候说:“听说丰乐苑来了一伙子梁山强贼,逢人就杀,到处放火,已经把‘惊鸿`厅烧为了一片白地,文武举子死伤无数,真是令人痛心!”
叶寻花大踏步走出中书府,心中满是愤怒和悲凉。
难怪北宋会被辽国按着打,被金国打过黄河退到江南成了南宋,就是因为有着众多的像梁中书一样的官员!
贪生怕死、自私自利、见危险就退,遇利益就上。
一个知府梁中书都这样,那四大奸臣蔡京、童贯、高俅、秦桧岂不是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想实现自己的抱负,看来只能走最上层的路线,比如说赵菱,甚至是——皇上!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逐渐成型,必须得在书法和绘画方面提高造诣了,只有这样才能出乎其类拔乎其萃!
叶寻花走后,梁中书深坐在太师椅子上,面色阴晴不定。
蔡猛从外面进来,端起茶壶一通狂饮,直到把一壶茶水喝的精光,这才抹了抹嘴巴,坐下来向梁中书汇报。
两百多举子大多都被烧死了,还有一部分严重烧伤,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只有十多个漏网,其中就包括叶寻花他们四个。
本来打算将钱胖子三人一并抓住,没想到小王爷赵菱突然出现在现场,带走了三人不说,还勘察了火灾现场。
”他发现了什么没有?”
梁中书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赵菱会横插一杠子,给自己参上一本,说自己救火不利,草菅人命。
“好像没有,他就匆匆走了一趟,啥也没说,就带着那三个人走了。”
“嗯,明天你写份丰乐苑大火的详细情况,要重点突出梁山贼人的凶狠残暴,我文武举子的誓死抗争,以及骁骑营的英勇战斗情况!”
“传令下去,全城哀悼三天,抚恤伤者,厚葬死者。追究丰乐苑失火之责,向梁山贼人发讨伐檄文,命各州县出兵进剿!”
梁中书见天色已晚,遂回卧房休息。
推门进去就见一个俏丽女子坐在他的卧床上。
”耶律郡主夤夜至此所为何事?”
梁中书一看是耶律云朵,明知故问。
他现在已经没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了,完全可以把这些辽国密谍都抓起来,不过他是个谨慎的人,喜欢两头下注,这样能对冲风险,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丰乐苑大火是怎么回事?”
耶律云朵一上来就责问。
“我也是刚刚得知,听说死了不少人。”
梁中书最喜欢装糊涂了,这是一种官场谋略。
“你别说不是你做的!”
耶律云朵又不是傻子,出了这件事对谁最有利。
“耶律郡主,我劝你客气些,免得你我之间闹得不愉快!”
梁中书语气冷了下来。
耶律云朵也察觉到梁中书的态度变化,难道这人又反复了?
不过我有契约书在手,还怕你不听话?
“梁大人,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身家性命可都在我手里攥着呢!”
“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要不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哈哈,契约书不在我身上,它在你们的皇城汴梁,你要是想看,也得先让你们的皇上过目。”
梁中书现在还不想和辽国反目,态度就谦卑了许多。
“耶律郡主还有别的事吗?”
“上面对你擅自处死文武举子一事很不满意,这些都是以后的中坚力量,以后绝不能再出现这种擅自做主的情况,否则将受到严厉的惩处!”
“是!下官明白。”
“我们的兵马已经整装待发,届时你下令打开关口,恭迎我大军入关,然后合兵一处,直取东京!”
“啊!不知何时发动?”
“快了!等我的消息吧。”
耶律云朵推窗跳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梁中书有些发愣,好快呀!我到底是随了辽国反宋?还是帮着宋国歼辽?
房梁上,一个黑影静静地伏在那里,和黝黑的横梁融为了一体。
耶律云朵翻出了中书府,和接应她的管家汇合,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都在琢磨梁中书的态度变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现在辽国对宋国的战事一触即发,一切都开始运转起来,节外生枝已无必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天后,叶寻花兄弟四人带着立春和金剑踏上了回乡的路。
丰乐苑大火事件暂时告一段落,朝廷派大理寺赵菱彻查此案,结果和大名府递交的调查报告相差不大,都说事情因梁山贼寇而起,纵火导致了文武举子二百余人殒命。
幸存的举子不再留京待命,允许返乡回家,并发放了旅程费用。
叶寻花还是白衣白马,总喜欢拿着一根能伸缩的长筒子到处乱看。
周德彪黑衣黑马,背弓带箭,犹如一尊铁塔。
郑漏斗则是一身蓝色湖绸,骑的是黄骠马。
钱胖子喜欢骑骡子,骡子劲大,跑起来稳健。
立春和金剑青衣小帽,骑的是青鬃马。
金剑是前不久从莘县回来的,只说家里一切都好,也没多说什么。
六个人这次没有带马车,轻装简骑,赶路速度能快一倍。
一路出了大名府,按照原路返回。
这天午后,刚过了朝城进入一条山间小道,就听见一支穿云箭发出了刺耳的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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