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班当差,大部分的狱卒,都打着哈欠。看样子,昨晚又是酣战一夜,在赌桌上熬了个通宵。
在门口碰到卢大头,随口问了一句,“输了多少?”
“嘿嘿,赢了。”卢大头很是嘚瑟,显摆道。
陈观楼挑眉,“赌坊能让你赢钱?”开什么玩笑。
卢大头将他拉到墙角,悄声说道:“我帮了老朝奉一个小忙,老朝奉特意叮嘱,让庄家对我温柔些。这不,昨晚赢了十来两。晚上我请你吃饭。”
“你能帮老朝奉什么忙?”
“瞧你这话说的。你忘了丙字号大牢关押的都是什么人了吗?老朝奉也是混江湖的,总有几个不争气的子侄晚辈需要照顾。这事就是举手之劳。”
“以老朝奉的本事,还有他捞不动的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别说我,你呢?最近没什么难伺候的大人物吧。”
“自从太傅被劫,甲字号大牢就安静下来。”
“太傅至今没消息?也没人追究你们的责任?”
“就算要追究,也是追究东宫侍卫的责任。是他们保护不力,致使太傅被人劫走。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天牢劫人,事后连锦衣卫都查不出丝毫线索,啧……”
陈观楼感叹不已,这局做得,太粗糙。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只不过大家都装糊涂,不吭声罢了。
朝中倒是有棒槌愿意出头,只是脑瓜子没那么聪明,没看透这里面的玄机。刚刚跳出来,就被有心人给按了下去。
太傅的下落,一直有在查。
除了锦衣卫,大理寺那边也插了一手。
唯独刑部置身事外,不肯沾染这个大麻烦。
作为天牢狱卒,做好本分就行了。
和卢大头分开,下了甲字号大牢,跟石鸿碰了头,吹了几句牛。然后召集狱卒开晨会,询问辖区犯人情况。之后,散会,好生当差。
陈观楼独自巡视牢房,来到孟家两兄弟的牢门前。
“你们写的信件,已经转交孟家,相信很快就有回信。你们可有别的要求?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错过这个村可没这家店。等你们养好身体回到诏狱,这些待遇可都没了。”
孟家老大张着嘴,咿呀咿呀。舌头被割,根本说不出话来。
孟家老二干脆咬破手指头,蘸着鲜血,在墙壁上写下一个“杀”字。
“杀?你们想杀谁?”
赵四!
赵四!
杀赵四!
虽说两人都说不出话来,但陈观楼还是从二人的口型上看出是杀赵四。
陈观楼郑重其事的说道:“杀人是犯法的!”
孟家两兄弟嚎啕大哭,空洞的嘴巴,看起来很骇人。
“但,外面总有不怕死的人。给足了银钱,想来有人愿意接你们单子。”
这个弯拐的……
孟家两兄弟痴痴的望着陈观楼。
陈观楼受不了这眼神,他避开了。
打行有打行的规矩,底线之一,不杀官。多少钱都不接。
陈观楼所谓的外面有不怕死的人,此话带有忽悠性质。
但,想要让一个人死,办法多的是,不是非要动刀子。
“来,将你们的遭遇都写下来。外面的人接单,尤其是这种单子,肯定要查清楚情况。”
笔墨伺候。
孟家兄弟奋笔疾书,将事情前因后果写明。虽有夸大,虽有遮掩之处,但,大体上同他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花娘的儿子上不了族谱,绝非孟氏一人能办到。分明是赵老四的爹,想要拿捏他,一直拖着不肯给花娘的儿子上族谱,想要借此逼赵老四就范。
赵老四是头倔驴,偏不从。
花娘不敢恨公爹,于是将这一切全都算到孟氏头上。所以,她要让孟氏死。孟氏一个人死还不够,还要彻底毁掉孟家,毁掉孟家的男丁。妥妥的你死我活的局面,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性。把路走到了绝境。
赵老四也是个癫公,花娘是个妇道人家不懂道理,难道他也不懂。说到底,他的本性就是个混账,他恨嫡母,恨妻子,恨孟家所有人。花娘出主意,他是一拍即合。
这对颠公颠婆,绝配!
千万别拆散他们,必须锁死。
陈观楼收了孟家兄弟的手稿,揣在兜里。
等到了晚上,半夜,齐无休翻墙进入,他拿出手稿给对方过目。
齐无休一脸懵逼,“你让人传话叫我来,就给我看这个?”
“这个难道不好看?不比你天天在外抓七品过江龙舒服?对了,你的过江龙抓得怎么样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若非九品武者亲自指认,我都怀疑是不是编造出来的人物。”
“太傅的下落,你们不关心吗?看起来,七品过江龙似乎比太傅更重要。”
“锦衣卫是分工合作,有其他队伍追查太傅的下落。别说我,你给我看这个,想让我做什么?”
陈观楼呵呵一笑,“割舌割命根子,这可是你们诏狱干出来的事情。就为了几个臭钱,如此折辱人,至于吗?还把人弄到天牢养伤,啧,是个人都看不过眼。”
“的确有点过分。”齐无休没替诏狱辩解。
诏狱内部有很多手段收拾人,但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上官下达命令,一般不会动犯人的命根子,也不会动舌头。
比起舌头命根子,其他手段虽然更残忍,但至少还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男人嘛,二两肉比性命都重要。动了命根子,就等于是夺走了男人立足世间的根本,从此再也不配称之为男人。
一个男人,却不配做男人,这伤害大了去。
“你想让我收拾诏狱那帮混账?”
“非也!你也没本事收拾诏狱的人,我不为难你。这个赵老四,你看着如何?”
“就不是个东西。不过,他攀上了江图,事情不太好弄。”
陈观楼嗤笑一声,“亏你还是锦衣卫。”
“你是想让我公报私仇?你和孟家有亲戚关系吗,犯得着替孟家出头吗?什么时候你陈观楼这么有正义感。”齐无休想不通,调侃道。
陈观楼端着茶杯,望着天上的星星。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做人嘛,总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让你白帮忙,孟家兄弟愿意出这么多银子,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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