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壮在范家。
守着戚家的是他的副手李四光。
傅九和王聪离开后,他便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各种想象他大展身手的热血画面。看到傅九和王聪去而复返,忙惊恐地迎上来,颤抖着声音问道:“行动取消了?”
“为什么要取消?你不想干了?”傅九警惕地看着他。大有他敢答是,他就一剑劈了他。
李四光看他如此,也摆开打斗的架势问道:“不是取消行动,你们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这个。”傅九将蝉衣誊抄的那几张证据,还有范二爷告密的纸条一并递给他,“公子说了,让你将这些设法交给戚爷或是戚三爷,还有范家密谋跑路的事也要说。”
李四光抖了抖证据,去到油灯前,对着昏黄的光亮看上两眼后,猛地瞪大眼睛道:“这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自相残杀好呀,自相残杀最容易浑水摸鱼,大展雄风。你们等着,我这就给戚爷、戚三爷送去!”
“你等一下,”王聪赶紧叫住他,“你这样大摇大摆地给他们送过去,难免会让他们起疑。你得想个法子,最少也要编个像样的理由解释这些证据是怎么来的。”
“这有什么难的?”李四光挤眉弄眼地嘿嘿笑道,“刘大哥待我多好,谁人不知?我就说是范家打算跑路,大哥派人送来给我的就是了。”
王聪看向傅九。
傅九连忙点头道:“我觉得很好。”
王聪想一想,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示意李四光:“去吧,谨慎些。”
“那我去了?”李四光道。得王聪点头后,他立刻如猴子般窜了出去。
上阳街尽头的拐角处。
傅九带着王聪重新潜进戚家后,陈韶盘算片刻,又吩咐李天流:“派个人去将丁立生请过来,另外再让人去将那几个刽子手也叫过来候着。”
“那几个刽子手这几个月赚的钱,只怕一辈子也用不完了。”在李天流安排人去后,蝉衣调侃。
李天流听到她的话,随口说道:“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去。”
蝉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说就叫羡慕了?”
李天流讨骂道:“那叫什么?”
蝉衣白眼一翻:“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的确不关我什么事,”李天流睨她一眼,又睨陈韶一眼,有意慢腾腾地调侃道,“不过是好奇,你们公子待你也不薄,怎么就差你这几个钱用了?”
蝉衣冷笑:“怎么,还有人嫌钱多的?”
李天流再次睨她一眼:“嫌不嫌钱多不知道,不过……你要是肯求我几句,我倒是可以借你些银子使一使。”
蝉衣嗤笑:“我还以为有多大方呢,还借一些银子使一使。”
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李天流微勾嘴角:“你可以不用还。”
“不用了。”蝉衣冷哼,“留着银子给你那未过门的夫人吧。”
有意瞥他两眼,又揶揄:“就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嫁给你。”
李天流似笑非笑:“怎么,看不起我们将军府?”
左右无事,陈韶本不打算制止两人惯常的斗嘴,但听着两人斗着斗着开始人身攻击后,陈韶不动声色地各看了他们一眼。看着一个是真嫌弃,一个是真嘴欠,不由想起那块被换的手帕……有意思。
对上她的目光,李天流心虚地闭了嘴,蝉衣却得理不饶人地说道:“怎么不说了,你也无话可说了吧?”
李天流哼道:“我是懒得跟你计较!”
蝉衣不屑:“说得我多想跟你计较似的!”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陈韶赶紧道:“好了,都各退一步吧,傅九和王当家回来了,别让人看笑话。”
傅九带着王聪从戚家出来后,直接落在了马车跟前。依旧不用众人问,傅九便快速说道:“李四光已经安排人将那些证据送到戚三爷跟前了。我们出来时,戚三爷已经带着那些证据找上戚爷。”
陈韶问:“李四光是谁?”
“他是刘子壮的副手,”傅九嘴快地说道,“很愿意跟我们里应外合。”
陈韶看向王聪:“那个李四光为人如何?”
王聪连忙答道:“大人放心,李四光为人极为正派,早些年差些进了陈家军,因陈公子得知他家中只余他一个男丁,便劝他回了家。知晓大人来洪源郡后,他羞愧得好几次都想到大人跟前认罪自裁,也就是家中妻儿劝着他,才苟且至今。如今大人叫他做事,他求之不得,断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王聪所说的陈公子,应该是身体原主的大哥陈政。陈政比身体原主大了足足十六岁,因而陈韶并未见过他。稍稍放下心来,陈韶问道:“既是如此,一会儿行动的时候,你就跟着丁大人去戚家,关键时候,你同着李四光一起,将昨日李将军喊的那些话都各自喊上几遍,争取速战速决。拿下戚家后,不要有任何耽搁,立刻到范家向我禀报,我还有其余事要交代给你们。”
王聪称是间,丁立生也来了。
丁立生是坐着灰布马车来的。马车停下后,他赶紧下来,快速看一眼顾家和戚家,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韶的马车跟前,压不住兴奋地问道:“公子要对范家和戚家动手了?”
陈韶‘嗯’一声,示意蝉衣将戚家的那些罪证递他后,说道:“该安排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行动开始后,我去范家,你去戚家,务必要一举将他们拿下。”
丁立生抱着装有戚家罪证的匣子,连声应是。
陈韶概括性地给他讲解了一遍安排:“戚家有一部分劫匪已经答应会与我们里应外合,一会儿戚家的人去范家后,你便带着这一匣子证据去戚家,不用与他们虚与委蛇,直接动手就是。”
丁立生再次点头。
陈韶看他一眼,“动手之后,不要自作主张横生枝节。我会让王当家跟着你,他认识那些归降的劫匪,你主要负责下达命令,他则负责行动。”
丁立生隐晦地看两眼王聪后,再一次称了是。
一切安排妥当,又等了差不多两盏茶,便见戚老爷、戚爷、戚三爷等人气势汹汹地从戚家出来,又气势汹汹地往范家去了。
又静等一盏茶后,陈韶走下马车,沉声吩咐:“行动!”
陈韶径直朝范家走去,王聪跟着丁立生则朝着戚家走去。
戚老爷将证据甩到范老爷身上,范老爷冷着脸捡起来,看清内容后,脸色瞬间一变,“简直是荒唐!”
一旁的范爷拿过他手里的证据,看清内容后,脸色同样一变。范二爷见势不好,也将证据拿了过来,看到他曾写给丁立生的纸条,脸色骤然一红。
“荒唐?”戚老爷冷笑,“你们敢说,那张字条不是他范老二的字迹?”
范老爷暗瞪两眼范二爷后,冷哼道:“想要栽赃陷害,什么样的字迹不能有?”
“好,这字迹可以不是范老二的,”戚老爷继续冷笑,“那你范家偷偷让人去码头准备商船是何意?”
范老爷心头一沉,随口辩解道:“什么偷偷,码头关了半个月,也是时候该动起来了。我安排人趁夜前去,不过是想打探暗地里是否有陈六公子的人在盯梢。”
戚老爷愤恨道:“范老头,你莫欺人太甚!”
“我说了……”
“老爷,不好了。”双方争执正甚之时,范家的大管事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顾不得擦额头的汗,便快速说道,“陈六公子来了!”
戚老爷、戚爷、戚三爷、范老爷、范爷、范二爷的脸色尽皆一变,戚老爷、戚爷和戚三爷更是下意识起身,避得离范老爷、范爷及范二爷都远了一些,跟着他们过来的劫匪也顷刻之间满是戒备。范老爷、范爷、范二爷等人顾不得再去管他们,几人惊骇地互望一眼后,范老爷强自镇定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大门迎接!”
顾家才在三个时辰不到前被抄,这么快就轮到他们了吗?
抄完文家后,明明隔了一个来月才抄的朱家。抄完朱家后,也明明隔了快半个月才抄的顾家,怎么轮到他们范家时,却一点时间也不留?
带着心中的忐忑与渺茫的希冀,范爷、范二爷急急忙忙地迎到大门口。看到陈韶只带了李天流、傅九、蝉衣、全书玉及七八个羽林卫,两人提着的心总算稍稍往回落了落:“不知公子造访,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赔完罪,范爷又马不停蹄地往后退上一步,恭敬地伸手道:“公子里面请。”
陈韶站着没有动:“夜深露重,里面请就不必了,想来范爷、范二爷也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自我来洪源郡第一日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着范家主动找我,可惜时至今日,也未见一个范家人找上门来。既是如此,我们也不用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公子冤枉,”范爷、范二爷吓得赶紧跪到地上,范爷更是连连求饶道,“我等未曾上门,实乃公子公务繁忙,不敢贸然打扰,还望公子恕罪,也望公子再给范家一个唯公子马首是瞻的机会!”
“担当不起范家的马首是瞻,”蝉衣搬着顾家的罪证上前,陈韶将匣子打开,又动手翻了翻里面的罪证,不容他们再辩解,便沉声吩咐,“李天流。”
李天流举起手,轻轻往下一压。
黑夜中,无数火把瞬间亮起。二十羽林卫也紧跟着冲进大门,迅速将范爷、范二爷在内的前来迎接的人包围起来。随后,不待李天流行动,傅九已经抢先一步飞身上屋,高举着火把大声喊道:“所有范家人听令,你们已经被包围,未参与那几个园子案子之人,立刻束手就擒,可饶尔等不死!所有范家招安的劫匪,立刻改邪归正,可由我们公子作保加入陈家军!所有范家人和劫匪听令,无论尔等是何身份,只要帮助羽林卫捉拿犯案凶手,皆可得封赏!以两盏茶为限,过时不候!”
在范家一片闹哄哄中,傅九才心满意足地飞了下来。
对着李天流冷冰冰的目光,傅九得意道:“怎么样,我的声音大不大?”
这段词,他可是准备了足足一个时辰!
李天流不屑地嗤笑一声。
范家比顾家被围剿时,还要显得乱糟糟。
谁也没有料到陈韶才查抄完顾家,就对范家出手。
归降声,哭喊声,求救声,抓捕声……在刘子壮与羽林卫的里应外合下,不过一个时辰,围剿便结束了。
范家的人,上至范老太爷、范老太夫人,下至刚刚六岁的范十七公子,皆被绑缚双手,在羽林卫的驱逐下,相继走出范家,于大门外的上阳街站成了长长的三排。
戚家比范家要慢上近两盏茶。
在范家的人差不多在上阳街站好之后,戚家的人才陆陆续续地被驱逐着走出来。
“幸不辱命!”王聪谨记陈韶的交代,随着戚家人出来后,便快步走到她跟前报到。
刘子壮见状,也紧跟过来,等候差遣。
陈韶还等着善后,没空攀谈,看两人过来,径直吩咐:“你们各带一队人马,立刻去范家和戚家的二房、三房,不管他们接不接受招安,都务必要将人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王聪拉着刘子壮走后,陈韶看一眼闹哄哄的范家人和戚家人,又看一眼远处躲在暗影里观望的百姓,转头吩咐李天流道:“今日夜深,不宜再生事,将范老爷、戚老爷,还有他们身边的管事留下来,其余人等,立刻安排羽林卫带回去!另外再交代丁家和任家的那些人,今天晚上务必要守好顾家、范家和戚家大宅,警惕趁乱闹事或是偷盗之人。”
李天流安排去后,陈韶瞧着边上跃跃欲试的傅九,想一想,干脆也吩咐他道:“今晚你也辛苦一些,留在这里看顾好他们三家的大宅。”
“公子放心,我一定能够看好。”话音未落,他人已经朝着戚家那边一个四十出头的白胖中年男子跑去。那白胖中年男子也正看着这边,对上陈韶望过去的目光,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看着傅九在白胖中年男子跟前手舞足蹈的模样,陈韶问道:“那是谁?”
先前在戚家那边参与围剿的羽林卫答道:“刘子壮的副手李四光。”
那个原本进了陈家军,又被陈政劝回来的李四光?陈韶仔细看他两眼,又问了羽林卫几句,确定他是一个可靠之人后,才示意回来的李天流:“把范老爷、戚老爷及他们身边的管事带过来吧。”
早些审完,也好早些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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