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三次露面。
第一次露面,傅九没有追来,还可以怪月光不明。
第二次露面,她特意选在白日,他们不仅没有追过来,还让羽林卫到处搜捕她。
第三次露面,也就是今晚,月色正好,她也确定陈韶等人看到了她,可她在听风院外等了又等,却依旧没有等到他们!
从来没有人这般忽视过她!
她虽是太守府的二小姐,但出色的姿容,让她从小到大一直是众人追随的对象。
可现在,他们竟忽视她至此!
张春燕又一次摔了张春华递来的茶杯。
张春华看着她尽管满是怒意,依旧难掩姿容的脸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劝过她,顾家、范家和戚家才被抄家,陈韶他们正是忙碌之时,这时候去找他们,无疑是忙中添乱。可她不听,她认为她的劝诫是在看不起她。
“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不等张春华组织好安慰她的言语,张春燕噌一下站起来,先一步发难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吗?还不是你和母亲整日里以泪洗面,让我烦不胜烦,我才想着赶紧去找他们,求他们放过我们!”
“我没有笑话你。”张春华平静道,“我也不会笑话你。”
“你不会笑话我?”张春燕大笑几声,“从小到大,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死人脸!表面装得有天大的事,你也能不动声色,实则看到我处处受宠,早不知道把我恨成什么样子了!如今好了,我如你的愿不被人看重了,你想笑话我,那就尽管笑话好了,我才不在意!”
张春华站起身,神色平平:“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站住!”张春燕一把拉住她,“我让你走了吗?”
张春华看着她,微微拧眉道:“你还想怎么样?”
张春燕恨声道:“你不是笑话我吗?好,明日晚上你去,我倒要看看他们理不理睬你!”
张春华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不会去,在任家、丁家、赵家、胡家和周家没有被抄之前,我都不会去。”
张春燕冷笑:“我看你是不敢吧?”
张春华毫不在意地甩开她的手:“对,我就是不敢。”
张春燕看着她的背影,恶狠狠道:“不敢?我非要你去!”
张春华没有理会她,转身走了。
张春燕面上怒意更甚,快步冲出去,一把将她推开后,得意朝着她咧嘴一笑,随即转身进了张夫人的房中。
夜色散去,日光东来。
接过蝉衣递来的玉佩系到腰间,又对镜理一理妆容,陈韶才抬脚到正堂,傅九便进来道:“公子,丁大人、雷大人、赵大人和胡大人到了。”
陈韶朝外看上一眼:“先让他们到书房等着,我先吃几口饭再过去。”
慢条斯理地吃过饭,又喝过半盏茶后,陈韶才起身去了书房。
丁立生、雷德厚、赵鳞及胡庆鲁看到她过来,立时站起来向着她揖礼。陈韶点一点头,坐到书案后面,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一遍后,先问丁立生:“全立安的问题还没有查清楚?”
丁立生赶忙捧着一本小册子递过来:“查清楚了,所有证据都在这里面了。”
陈韶接过来,先随手翻了翻,看到多是收受贿赂及一些强买强卖的事,便又合起来,从第一页开始细看。看了页后,问道:“证人也一并带回来了?”
丁立生点头:“带回来了。”
陈韶将小册子还给他:“这桩案子交给你去审,审完后将案牍拿给我。记得人证、物证都要弄齐全了。另外,不得擅自用刑。”
丁立生拿着小册子,恭顺地离开了。
陈韶则又看向雷德厚:“书院那边还有多久查完?”
雷德厚规矩道:“已经在收尾了,再有日就能结束。”
“到目前为止,你都清查了哪几家?”陈韶突然问道。
“罗正新、伍冬、高汉,还有负责管理学生的直学郭杭,稽查学生德业的掌德业薄邱志桐和负责书院出纳的钱粮官卢一沣。”雷德厚老实回答,“罗正新、伍冬、高汉、郭杭、邱志桐都已经查完,也就还差卢一沣了。”
陈韶有意问道:“你查他们的时候,是只查他们,还是与他们有关的人事都跟着查了一遍?”
雷德厚不慌不忙地答道:“将与他们有关的人与事,都跟着清查过。”
“很好。”陈韶称赞几句,让他也继续回去忙了。随后,她又将目光看向了赵鳞,“上次你查出来五十九个被害少年、少女的身份,那五十九个被害少年、少女的棺椁,他们家里人都领回去了?”
“领回去了。”赵鳞顿一顿,“有几家还跟下官问过赔偿一事,被下官给挡回去了。”
陈韶想起来他之前提过的赔偿一事,问道:“剩下的那些少年、少女,还有多少没有查清身份的?”
赵鳞虚虚地看她一眼,支吾道:“还有二十一个人的身份没有查到。”
陈韶皱一皱眉头,“查明这二十一人的身份,还需要多久?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
赵鳞犹豫道:“应该,应该还需要一个月左右。”
“还要一个月左右……行吧,那就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陈韶心中虽不满,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将他打发走后,又看向胡庆鲁,“边和村那边呢,还有多久能够结束?”
胡庆鲁受惊一般,快速答道:“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行,结束后立刻过来找我。”陈韶吩咐。
胡庆鲁应完是,又稍稍候了片刻,见她没有别的事吩咐,这才三步一顿地走了。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陈韶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她特意将他们叫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过问这些事,而是想看看他们在顾家、范家和戚家接连被抄之后,有没有‘自检’的意识。
如果他们能够自己检举,在没有犯大罪的前提下,她是可以开恩放他们一马的,但他们显然并没有‘自检’的打算。
陈韶一时也摸不清他们的想法,只能把他们都打发了。
正思索间,全书玉抱着个木盒进来,打开后,放到她的跟前,“郑华送来的,请公子过目。”
木盒里装着的是绢花做的花束,共有七支。陈韶拿起其中一支桂花,细看几眼后,又看向书案上摆着的花瓶里插着的绢花,揶揄道:“既是让我过目,那就是说,这七支绢花并不是全出自她的手了?”
全书玉笑而不语。
陈韶将手里的桂花放到一边,又挨个将盒里剩余的六枝拿出来,稍稍观察之后,便分作了两堆。随后,她指着桂花那堆的三支绢花问道:“说吧,这几支是谁的手艺?”
全书玉笑道:“公子果然慧眼如炬,这三支都是二丫的手艺。”
陈韶将三支花束拿起来,细细欣赏片刻道:“这么快就出师了?”
“郑华让公子过目的目的,就是想听一听公子的主意,”全书玉浅笑晏晏,“二丫年纪尚小,能将绢花学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天分极高,剩下的也就是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更进一步。郑华的意思也是让二丫出师,但二丫出师后要如何安排,她却拿不定主意。”
陈韶不答反问:“二丫是何想法?”
全书玉道:“二丫自然是想留在琳琅轩,为家里赚取一份补贴。”
陈韶看着手中的三支花束,依旧不答反问道:“郑华做的绢花,可有放在琳琅轩发卖?”
全书玉欣慰道:“自去琳琅轩后,她做出来的绢花大多都交给了琳琅轩,这几支花束都是她空闲之余做出来的。她的绢花因手艺精湛灵巧,价格又极实惠,很是受欢迎。听琳琅轩的掌柜说,找她预定的单子都排到年后去了。”
顿一顿,又道:“二丫做的绢花也在三日前摆到了琳琅轩的柜台,她做的绢花与地摊上一样,一朵只需两文钱,因而也极是受欢迎。”
“既是如此,那就让二丫留下吧。”陈韶放下手中的几支花束,缓缓问道,“她们的绢花卖出去后,要如何与铺子分利,你可有什么想法?”
全书玉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的想法是三七分,铺子三,郑华和二丫得七。”
陈韶扬眉:“你这个三七是扣除材料后的净利分配,还是毛利分配?”
全书玉笑了:“当然是净利。”
她虽喜欢郑华和二丫,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不能混为一谈。
“净利的话,那就差不多了。”陈韶点头,“不过,既是长久生意,为避免将来引起纠纷。以后她们要做什么绢花,需要用到哪些材料,先让她们自个罗列清单,铺子按着清单去采买回来后,让她们在账单上签个名字,以表示她们认可材料成本。”
想一想,又接着道:“另外,再准备两份契约,契约的期限设在三年,内容则要写明她们与琳琅轩的利益分配原则,还有契约期限内,琳琅轩与她们各自该尽的义务,如琳琅轩要保证她们的吃住及人身安全,而她们所做绢花也只能放在琳琅轩发卖等等。”
全书玉下意识地问道:“要是她们做不到三年,或是三年后呢?”
陈韶平静道:“做不到三年,那就该赔偿多少违约金,就赔偿多少违约金。至于三年后,她们是继续与琳琅轩签订契约,还是另起灶炉,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琳琅轩及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全书玉明白地点一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陈韶提醒:“先去问一问她们的意见,她们要是不愿意跟琳琅轩签订契约,也不必勉强。”
全书玉应声好后,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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