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身边是一个骆驼队的人，但人不多，都是青壮男子。p>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照顾他的是一个中年人，叫鹿谷，满面红光，身形彪悍，穿着兽皮衣裳，见他醒了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他到人群里用餐。p> 崔陵沉默地坐下，食不知味，只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p> “后生，你是中原人吧？瞧你这气度，不像是一般人呐。”鹿谷递给他一碗酒，“喝点儿吧，暖身。”p> “多谢。”崔陵接过来却没有喝，表情漠然。p> 鹿谷大叔非常好客热情，又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拉着他说了好多的话。p> 旁边一个青年不住对他使眼色，之后又寻了个由头将他拉到了一边。p> “伊阙，你干嘛？”鹿谷不解。p> “鹿谷叔，你别这么缺心眼。”p> “什么意思？”p> “你看看他，衣着华贵，气度谈吐都不像是一般人，却背井离乡来到这儿，我看他八成是个逃犯。”伊阙道，“不如到了前面驿站就将他交给官府吧，虽然咱们经常和汉人开战，还是有贸易往来的，将他交给汉人那边，要真是什么逃犯，没准还能得老大一笔赏钱呢……”p> 伊阙说得起劲，谁知转身就看到了崔陵。p> “你……”伊阙愣住，心虚不已。p> “我不是什么逃犯，我是瑨朝贵族，是奉承平帝之命前往塞北出使通商的，只是路上遇到了沙盗，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崔陵平静道。p> 伊阙讪讪的，“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鹿谷忙和崔陵致歉，说了老大一通抱歉的话。p> 崔陵笑一笑说“没什么”。p> 到了晚上用过晚膳，他却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生火。p> 这堆火一直燃烧到次日，他掸了掸衣袖起身，折返营帐时，十几人的队伍已经口吐白沫，尽数气绝。
他在人堆里找到伊阙，将他的财物尽数翻出，却意外翻到了一枚椭圆形的狼形荆棘图腾令牌。p> 崔陵是高门大族出身，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是匈奴贵族的族徽。p> 他将这枚冰冷的族徽紧紧捏在手心，忽然生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p> 他已无路可走了，方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p> 才能报仇。p> 第42章 恋爱p> 北伐的胜利为帝国注入了一记强心剂, 皇帝凯旋回归的这一日，百官朝拜，百姓夹道, 唯有皇后并未出席庆功宴。p> 皇帝并未怪罪, 对外称是皇后感染恶疾，礼毕后便去了重华宫看望舒梵。p> 重华宫宫门紧闭, 所有宫人都被遣散，唯有皇后一人坐在金石砖地上，衣着缟素, 烧着纸钱。p> 李玄胤的脚步倏然刹住，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p> 火光映照着皇后明丽端庄的面孔，肃然而冷寂。p> 她未施粉黛, 却愈发显得圣洁清净，端严之致, 让人不敢直视。p> 他心里已有猜测，面上却愈发冷：“皇后这是在干什么？在宫禁中烧纸钱, 哪怕你是皇后, 也难逃莫大的罪责。”p> 舒梵没有开口，垂着头，只是默默将手里的纸钱丢进燃烧着的铜盆里。p> 李玄胤心里却愈发慌乱，声音柔化下来, 上前一步：“舒儿……”p> 舒梵猛地将纸钱掷入铜盆中，缓缓起身, 目光如炬般盯着她。p> 火苗倏然蹿起几尺高, 将她冷笑连连的俊丽面容映照得格外明晰。p> 李玄胤是个天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性子, 这世上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可此刻却忽然觉得无比害怕起来, 害怕她此刻雪亮的目光。p> 像一柄剑，直直地穿透他。p> 让那些遮掩着的谎言无所遁形。p> 他终是别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舒儿？”
他的语气是千般的柔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好似她真的冤枉了他似的。p> 李玄胤在灯影下垂下眼帘，修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在眼下留下浅淡的阴影。p> 舒梵望着他，脸色发白，有时候她已经分不清面前这张漂亮的皮囊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p> “是不是我不主动挑明，你就不会承认？”她又是一声嗤笑。p> 可眼底除了嘲讽，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和失望。p> 这种目光深深地刺痛了李玄胤。p> 他的脊背开始绷紧，脸色也变得端肃，似乎又从一个丈夫变回了一个帝王。p> 玄色的旒珠后，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如氤氲在一团雾气中。p> “为什么要戳穿我？你当不知道不好吗？”他幽幽的，语气听来很平静，却这样触目惊心。p> 舒梵心口钝痛，摇着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为什么是你？我师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要杀他？！李玄胤，你有心吗？你做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天打雷劈吗？”p> 他亦冷笑，语气里满是不屑：“恩人？他不过是利用朕罢了！沽名钓誉蝇营狗苟之辈，却装得一副清高之士。朕乃大瑨君主，他见朕却不来拜见，不恭不敬藐视君王，光这一点就够他死千万次了！还有你，舒儿，你与他之间，真的只是普通的师徒之情吗？你看到他之后，就把朕也抛诸脑后。你将朕置于何地？”p> 这些都是他压在心里的话吗？p> 舒梵困惑地望着他，心里不解又沉痛。p> 外表如此风度翩翩又雅量的他，当时也并不计较师父的率性之举，她本以为没什么的，师父和他那么熟了，且师父就是那样的性格，没有不恭敬地的意思，她本以为他应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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