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中不再只有纯天然野蛮生长的丛木林。
一座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坐落其中,屋檐上攀着爬山虎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使其和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
与之一起的,还有此起彼伏发的人声。
“是大祭司!”
“这是带回了什么东西?”
“嗯,臭臭的。”
吵吵闹闹的童声清脆,上扬欢快的语调倒是不让人觉得烦躁。
苏牧尤刚回到村子里,就被几个还没他腿高、白白胖胖的小萝卜头团团围住。
被评价为‘东西’、‘臭臭的’的存在,就是他从外面捡回来的人。
他抱人的手法算不上正宗。
脾气古怪的大祭司没有那么贴心,完全没考虑被抱的人会不会难受这个问题。
手分别横过对方的胯骨、肋骨位置,就这么面朝下的托着。
繁琐的中原长袍直直的往下坠。
乍一眼,真的很像扛了一袋装满了东西的麻袋回来。
也不怪小萝卜头们会用上‘东西’这个形容词。
苏牧尤垂着眼帘往下看,眯起的眸子里满是嫌弃,“刚在泥里打过滚?脏死了。”
被他看着的小孩儿把手放在裤腿上揩了揩,眼睛滴溜溜的转,“刚刚小花掉到泥潭里去了,我为了捞它才变脏的。”
说着,他肩膀上的布料诡异的凸起了一个隆起。
下一秒,一颗黑色的脑袋从他的领口探了出来,嘶嘶嘶的吐着蛇信子。
是一条整体黑白相间的银环蛇。
脑袋椭圆而略扁,小眼睛圆且黑,瞧着还挺可爱。
但和无害的外表截然相反,它却是能让人在两个时辰内毙命的剧毒蛇。
换做是寻常人家,发现这样的毒物和小孩子待在一起,估计要吓得当场晕过去。
然见到这一幕的苏牧尤却不以为意,只是对小萝卜头的说法嗤之以鼻。
小蛇都要比对方脸干净了。
到底是它掉进了泥潭,还是某人自己想捏泥巴玩?
“以后若是需要和其他的帮派门第交涉,就由你去吧。”
他看对方虽年纪小小,却很有忽悠人的潜力。
小萝卜没发现他是在嘲讽人,只以为自己忽然被委以重任,当即眼睛一亮,“那,那我会努力的!”
苏牧尤无语。
天然怎么不算是腹黑的克星呢?
“啊,他是不是要醒了!?”小萝卜头们长得矮,但是正好能看见面朝下的人的脸。
有一人敏锐的发现了对方眼皮下的眼珠有转动的痕迹,当即握紧了手中的葫芦瓢。
苏牧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双手并用将葫芦瓢高举过头。
“咚!”在闷响声中,狠狠的砸在了外来人的后脑勺上。
出手堪称快狠准。
原本就重伤状态的韩文轩,现在是真的晕的不能再晕了。
苏牧尤:“”
他说浅杀一下是在开玩笑,小孩儿哥可能是认真的。
这和村子里的教育有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所掌握的东西,既被窥视,又被忌惮。
除非有以一敌百的底气和实力,不然,贸然接待外人,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一旦对外暴露了所在地,相当危险。
容易惹来灭族之祸。
所以,他们的村落注定是排外的。
换言之,在小孩儿们的心中,他们和外乡人,本质上就是不同的。
类似于老虎和狮子,不是同一个种族。
“被你弄死了,我去哪儿找个新的试药人?”苏牧尤沉着脸看了一眼动手的人。
双手托着人抽不出空,他伸出脚抵着小孩儿,将他弄到一边。
走着山路来,他的脚底不可避免的沾着草屑和泥土。
现在,那份搭配化成了一个鞋印,留在了对方的屁股上。
“啊,对不起呀大祭司!”小萝卜头攥着葫芦瓢的手松了几分力,不再那么紧张。
试药人,是他们从外面捡回来的将死之人。
一般情况下不会捡。
只有在炼制药丸的关键时刻,才会去边缘处晃悠几圈运气。
没捡到人,就会退求其次的用林中的动物。
本来就要死了,五仙教出手将他们治好,试药人的命就是他们的了。
就算有概率会在过程中死亡,也不过是再偷人间几时闲,回归该有的命数罢了。
至于痛苦,也不痛苦。
试药人吃好喝好,在试药过程中还有蛊虫将疼痛减弱至麻木,算不得折磨。
他们和滥杀无辜的魔教中人并不一样。
“祭司大人!”
不远处,几个成年人面带慌乱的跑了过来。
甚至用上了轻功,速度不可谓不快。
等行至跟前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罚他!”
说着,高举起了手,做势要打。
“行了。”苏牧尤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没空跟你们废话。”
语毕,托着手中的中原麻袋和他们错身而过。
身后,还传来几声稚童呵呵乐的笑声。
“娘,我都说了大祭司人很好的。”
“就是就是,之前还给我们带浆果吃呢!”
“就是嘴巴有一点不好。”
人还没走远就开始说坏话,吓得几个大人面色惨白。
“哎哟你快给我闭嘴吧。”
“看我不揍的你小子屁股开花!”
“小花没收。”
大祭司年纪虽不大,但那可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炼出了圣物的人。
他就是想当族长,族长也得退位让贤。
地位不可撼动,威严也不可冒犯。
苏牧尤权当自己没有听见身后的兵荒马乱,笔直的朝着自己的小花园走去。
驭蛊之术和药理知识分割不开。
每一个会自己培育蛊虫的族人,都称得上是一个大夫。
只不过是医是毒,一念之间。
作为族中祭司,苏牧尤的医术,自然更为出众。
韩文轩的重伤,在他眼中不算什么。
穿过曲折的路,目不斜视的无视了一众和他打招呼的族人,苏牧尤走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
将内力运用于耳朵仔细听去,会发现周围除了风吹过时竹叶产生的娑娑声,还有密密麻麻的窃窃嗦嗦声。
他没被影响,笔直的朝着深处前进。
当然,要是换个陌生人来
大概走进没三步,就会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潜伏在暗处的各种毒物的攻击。
很快,一片种植着不同药草的药田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他的小花园。
再往后,便是占地面积不小的屋子了。
苏牧尤带着韩文轩前往了药理间,将人放在了石床上。
内力运转于掌心,下一秒,对方上半身的衣物就崩裂散开。
苏牧尤心无波澜,在医者眼中,患者就是单纯的活着的肉。
成为试药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有命。
他动作利索的给人清创止血。
让外乡人无比头疼的中毒症状,却连让他皱眉的本事都没有。
最后的最后,苏牧尤丢了块薄被到对方的身上。
再从边上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了两只蛊虫。
一只拇指大小,浑圆如珠,通体血红。
他直接捏着昏迷中人的下巴,让他张开嘴,丢了进去。
此物名为血蛊,大补。
对刚经历了大出血的病人来说,刚刚好。
而另一只很不起眼,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只是从头上掉下来的一根头发。
苏牧尤伸手抵住对方的手腕,蛊虫直接顺着他的手爬到了对方的身上,再没入到了皮肤当中。
这是牵心蛊,为保试药人可控的手段。
行云流水的结束医治,他转身去了外头的药田。
拿着小铲子蹲下身,开始除杂草活动。
在银饰的叮铃声中,苏牧尤的思绪开始飘远。
这个世界,让他在辅助扮演室里,第一次感觉到了除了‘累’以外的感觉。
——痛苦。
原主名为曲萧俟。
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族中大祭司,除了过人的天赋之外,和努力也脱不了干系。
武功内力,晨兢夕厉。驭蛊之术,刻苦勤修。
二十多年的光景,他没有放松丝毫。
两个因素相结合,才成为了庸中佼佼。
苏牧尤合理推断,原主那副喜怒无常的性子,是长时间处于高压情况之下,无法宣泄形成的。
因为他在扮演室里待了十几年,没日没夜的走了一遍相同的路之后,看见谁在享受生活,都想上去阴阳怪气几句。
你嘻嘻?
不准嘻嘻。
现在的他,是钮钴禄·纯恨战士·牧尤。
修炼内功、练习招式,那是累。
时刻和蛊虫相伴,还需克服密集恐惧症。
以自身血肉为引,辅以千百种成分复杂的药草,殚精竭虑培养近十载,才培育出了一只三神王蛊。
那是真的痛喜交加。
三神王蛊之三神:药、毒、悟。
药可医百病,作为被寄宿者甚至百毒不侵。
这就是外乡人馋涎欲滴的圣物。
毒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王蛊喜食毒。
吃出开心,吃出强大。
二,王蛊善下毒。
吃过什么毒,就能放什么毒,还能自由搭配,弄出混合强效版。
当然,毒性越强,能产出的剂量越少。
且中间存在着漫长的冷却cd期。
不然,这偌大的江湖,都能被一只小小的蛊虫杀穿。
悟,则表现在和主人心念相通上。
苏牧尤作为培育出了三神蛊王的正主,其实都没搞清楚是什么原理。
这已经不能用传统的武侠背景来解释了。
代入修仙者与灵兽之间的契约关系,反而更为贴切符合。
而在辅助扮演室里炼出三神王蛊,也是他正式学成出山的时刻。
回到现实。
得知身上的王蛊是自己培育出来的那一只后,那份亲切和安心,甚至连自家爱人都比不上。
所以,苏牧尤非常能理解曲萧俟被气的觉醒自我意识时的心情。
因为,在故事中后期,他被剧情操控着将王蛊送给了别人。
撇开千百种有价无市的珍稀药草不谈,那也是他用自身血肉培育数十年才得来的。
天杀的,这跟抢孩子有什么区别?
谁能忍!
所以,曲萧俟觉醒时对快穿局提出的要求就是带走自己的王蛊。
给他留下的心愿也和这有关:蛊在人在,蛊消人亡。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32_32690/333779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