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二女早早起了,热了点剩汤喝了,便带着张伯书来到大房帮忙。
一时,张知壮夫妻、张知少也来了。
几个人帮着把驴车套好,把东西搬到车上。
正忙着张知孝、申知义也一人背着一个包袱上来了。
他们昨天没回县城,住在下街张知孝家。张老爹看见儿子高兴不已,这不硬是给收拾了两包袱东西,非得让他们带上。
辰时末,大房的人出门。
张老五也来相送。
张申氏赶着驴车带着张知慧、金宝并两丫头从干河沟慢慢走。张家元带着两徒弟从山上抄近路进城。
其他人虽有不舍,送到五道庙口便回了,只张伯书和金宝两人难分难舍,硬跟着驴车又走了二里路。
刘二女也不管他,乡下的孩子一个人满村跑着玩儿的多的是。再说这时地里已经有人春耕了,也不怕谁把他拐跑了。
刘二女发现从这天起,五房慢慢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这几天已是春耕时节。
‘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按以往惯例五房上下早在张老五的带领下忙活开了。
但今年先是惊蛰跟杨发的生辰前后赶着呢,后来杨家又来闹腾,以至于张老五如今一点人头发现:
他本人还得养着;刘二女母子也吃着药;张贵英不能指望;宋氏体弱;张杨氏嘴上声音高,上手干活还不如张伯书;能下地的好劳力只剩下张知壮兄弟俩。
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别看张知壮兄弟长得人高马壮,但种地的手艺真不行。
往年要这样张老五早急了,一定带病上地。今年他思前想后,雇人!
不过得张知壮兄弟盯着,两人知道要少干活哪能不乐意。虽然要花钱,但种田的事谁干谁知道,真不是好活儿。
刘二女即吃惊又了了一桩心事。
她的身子需要好好养养,可若张老五硬要带病上地,她难道干坐着?
要是公婆非要她下田,她准不能再闹一场吧?倒不是她怕了闹腾,而是这闹好做不好听啊。
第一次闹,大房是向着她。但她若三翻四次的跟公婆干架,你在看看?
若无意外,她这辈子就待在乡下这一亩三分地了,能有个好名声比只比命低一点。
春耕过后没几天,本家来人送钱了。
原来当日,族老们与张家元商量妥后,族老们便回去准备了。
收拾粮仓、统计人数都好做,只是有一个难题。
那二十亩地去年去年所产的粮当年便高价买了,所以眼下是无粮可发的。
张家元当时便以银钱补了。但他为方便拿的是银票,村里要用还得兑换一下?
又刚好碰上春耕拖了几天。
再拖下去本家人心可能就散了。这可不成,现在可是去杨家要钱的关键时期,可不能因小失大。
因此,几位族老们春耕刚过,便打发小辈去送银钱。
来人是六老太爷的长孙媳妇高氏。
六老太爷是个命苦的。父母早逝,好不容易考上童生,相沫以若的妻子又去世了。
他没再考,也没再娶。
又当爹又当妈千辛万苦把独子抚养大了,那知被媒人骗了为儿子娶了个搅家不嫌。
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他忍了,儿子没忍——丢下一家老小跑了。
这还不算完。
儿子跑了后,他跟儿媳妇樊氏撑着这个家。可今非昔比,当年他还年轻,所以把儿子养大了。现在他却老了。
那年北方大旱,五姓村好多人家颗粒无收,准备卖儿卖女的。
有人便跟六老太爷出主意让他也去买个小丫头回来。
平时帮着干活,大了满意的给孙子当媳妇,不好的转手就能得钱。不过费一点粮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了,简直是一举三得。
六老太爷想想也是,再说他还有一层想法:眼看儿媳妇已改不过来了,他不如挑两个孙媳妇好好培养,将来也能顶门立户。
不料他又被儿媳妇坑了。
本来他已看好了两个好苗子,只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他想着他已亲自想相看过了,不让樊氏出面也不行,毕竟是两个孙子的亲娘,怎么着也得在媳妇进门前让婆婆见见。
且樊氏也闹腾着。
遂答应了。
那知樊氏一去就后悔了,她嫌两丫头太贵。
一个换成了其中一个丫头的妹妹,就是高氏。一个换成了她妹子家的闺女即她的外甥女陈氏。
归家后只把六老太爷气的要死。
可是已然这样了,他看看瘦的没二两肉跪着哭求的高氏心软了,到底没说送回去。
既然高氏都留下来了,陈氏总不能厚此薄彼。
另一个他也是想着高氏以后说不得是他的长孙媳。若这次把高氏留了,把陈氏撵了,樊氏还不得记恨高氏?
他在时倒能护着两分,但他去了呢?婆婆要折腾媳妇有的是办法。
可惜他退了一步,樊氏却并未领情。
高氏虽是她领回来的的,但她对她并不好——非打即骂,又拉帮结派——拉陈氏两个儿子打高氏和六老太爷。
高氏心宽也不记恨。
即使丈夫与她圆房后因为不想夹在亲娘、祖父、媳妇中间为难,跑去原大将军部下投军去,十来年不闻一点消息,她每天依旧笑嘻嘻的。
对她的没心没肺,六老太爷又爱——他真是被樊氏的小心思弄怕了,高氏心宽真心孝顺他,他岂能不爱护?
又恨——很铁不成钢,恨她担不起事来,将来怕要吃亏。
可他操心死了有啥用?他只能尽量活的久些压着樊氏一点。
今天往本家送钱一事,陈氏本来是想领了的。
但六老太爷实在放心不下她,也看不上她,便接口她要照看孩子拒了,回头却吩咐了高氏。
此时,陈氏也已嫁给姨妈家的二表哥了,两人长子刚出生几个月。
高氏领了铜钱便嘻嘻哈哈的过来了。
她是个实在人,六老太爷说了这钱是刘二女母子的,她就直奔刘二女住的窑洞里,其他五房的人理也不理。
刘二女见了,不禁暗道:“怪不得听人说六老太爷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傻大个’呢,可不是个又高人又傻?
不过天下又有几人是真聪明的?不是外面看着傻就是暗里看着傻。”
她又想到自己,暗嘲:“我就是个傻的。”
高氏笑嘻嘻的将事说了,把钱给了,便要离开。
刘二女忙拦住递给她一个半大的生红薯。人好心来一趟,也没其他吃的可送。
高氏也不嫌,她随手将红薯在袖子上檫了檫,就连皮带肉的生吃了起来。
“咔哧咔哧”没几口,红薯已被她吃了大半。她也不走了,自来熟的说起村里的闲话家常。
还别说别看她看着傻,到说起闲话来只如变了个人——
口齿伶俐,妙语连珠只让人听的越听越想听。
尤其最近最热闹的张氏本家向杨发一家要钱一事。
她也跟去看了,显然身临其境后反而使的她说起来更动听,更热闹,更夸张了。
比如明明是两个乡下小家族连看热闹的人算上也不过几百人的场面,她硬是形容的人山人海。两家的口水战被她说成翻江倒海般热闹。连看热闹的人说几句话都被她夸张成人声鼎沸。
她虽然说的夸张,但听的人却不少。不仅刘二女喜欢,张伯书也拉着她的手只撒娇,连宋氏和张贵英听见都来了。
最后,张老五父子都坐在院中大石板上听起来。
只把张杨氏气的要死,但她现在不比以前,只跺跺脚一个人回屋里生闷气去了。
…………
过了一天,杨发果然带着杨大郎上门求助了。
张老五紧记着大哥的话呢,一边把恨藏心中拖着杨发。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父子三人联手竟然把事情办的像模像样。杨发不愿信找张杨氏打听自然得了一堆假消息。
一边却私下暗示本家加快去要钱。本家的人花样百出、各使神通,闹的杨发家、杨氏族里鸡犬不宁。
杨氏族里受了无妄之灾,忍无再忍,也不讲骨肉亲情了。告诫杨发:要么还钱要么出族。
杨发万般无奈只能找杨贵华‘借’钱去了。
毕竟数遍亲朋好友,就数这个女儿最出息。
可惜就从杨贵华出嫁数年不会娘家一事就看出,虽然孙家是看不起杨家,但杨贵华也不无辜。
再怎么说她也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就算婆家不让她回娘家,她难道连打发个下人偷偷去杨家看看都做不到?
果然,杨发头一次就碰了壁。
再三上门,张贵英一怕丈夫知道丢脸,二不愿填娘家这无底洞,三又怕不借钱父亲兄弟们不依,竟出了个损招——
她借着上香,先偷偷的将一些首饰银票交给亲娘‘母蝗虫’,转过身便吩咐攀附过来的家丁换装去抢。
即是偷偷,人当然不能多,来拿钱的只‘母蝗虫’一人。
那知杨发父子不放心竟也悄悄跟着来了,这下好了——钱没抢回来不说,把她也供出来了
他气的死去活来,本有的一丝父女之情也没了。
然后脑袋一昏竟带着儿子们把孙家县里的铺子给点了。
任何时候杀人放火都是大罪,他又舍不得到手的银子,干脆带着一家人逃跑了。
只苦了孙家,为此赔了大笔钱财,家业缩水了一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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