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过,刘二女是个心软的人。宋氏这一番作态,要说她心里没有触动这是假的。
但同时刘二女也不是没有心的人。
张杨氏一次次找她麻烦,她难道就不恨。
她难道不想硬气一回,咬死了就是不原谅。
不是!
她敢在婆婆当时要打死他们母子时反抗,也说明了她为人再软弱也不是没有底线。
可事实就是这么无奈。
谁让张杨氏牵扯着张老五?
人家与能为她做主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经呢——不管有没有证据,最后可能都不了了之。
而她又没有硬气的本钱?
就像盖房子需要支撑一样,人也得需要家势、才华、美貌等等支撑自己。
刘二女很有自知之明。
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事实。
众所周知,从古至今王朝讲究的就是男尊女卑。由此,女人的地位大多来源于男人,是依附别人而生的。
看看刘二女:
父亲丈夫早已去世。
娘家势单力薄——后辈至今没有男丁出现。唯一的男人,刘东身不强体不壮。
将来不要说没男丁是绝户的话,只说就是有男丁又如何?
离长大最少还有一二十年呢。
这中间不过是个小娃娃,谁会放在眼里?
婆家公公倒是有身份。
可从张陈氏明抢张伯书一事来看,这也变相的说明了婆婆没将她放在眼里。
要不然,今儿换成公主处在刘二女的位置上,张陈氏可敢?
所以,与其相信他们会把刘二女护在名下的鬼话,不如相信他们小事上会向着刘二女。
但小事儿多了或者有啥大事儿,他们可能巴不得刘二女赶紧再嫁。
这样既能得个厚道大方的好名声,又能把刘二女这麻烦精送出门儿。
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至于最能给刘二女撑腰的张伯书?
他再聪明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他还得需要别人照顾才能活呢。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历史上也不乏把天下男儿都压在脚下的女人。
但这个人儿绝对不是刘二女。
她就是个平凡的女人。
与这些名留青史的女人相比,她们之间的距离比天上到地下还远。
不是刘二女拼尽全力一蹦,就能一步登天的。
所以她虽然心里憋着一口气,可也只能原谅。
但是到底气不过,也是为了显示她不好欺负。
这不妨碍她给张杨氏宋氏婆媳出个小难题:
一,要求张杨氏从今往后不得在外面说刘二女的闲话谣言。
二对目前知情她与张知劲最新
谣言的张郑氏姜氏婆媳二人,张杨氏得负责封口。
宋氏一口应下,连道应该。
反正这又不是她的事儿,她自然应的轻松。
张杨氏心里勉强答应。
她觉得要实在不行,她就找她的好姐妹儿桂花婶儿和杨大嘴儿来帮忙。
想到这儿,她就不免抱怨:杨大嘴儿就嘴上说闲话行。一上手,就亮出来底了——别人做饭最多难吃点儿,她做的能吃死人。
偏偏桂花婶儿她儿媳妇儿正坐月子,真会找日子。
结果,张杨氏也算有点儿运气。
一则,因为兵丁归田的事儿,郑姜两人没来得及也没心思造谣。
二则,现在正是用到张家元的时候。
他们给张杨氏面子,也就相当于送张家元人情了。
那他们家的男人有啥消息,张家元他们岂能不让她们第一时间知道?
就算不让她们知道也没啥,他们可以去问啊。
到时候这就是倚仗。
退一步说,这也是为了尽量别得罪小二房。要不然人家报复你,把事儿给你卡一下?
自然人心易变,任何誓言都有失效的一天。
但是这最少也得等到七房的男人加官晋爵回来才是。
可是七房真有那个运气吗?
反正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不管咋说如今这场不和已是消弭于无形。
刘二女重新走马上任。
时光飞逝。
房子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经过时间的加成终于落成。
同时,兵丁归田的事儿,也慢慢的有了消息:
大部分人,能回家的都带着厚赏回家了。不能回家的,在家乡也为他们建了英烈祠。
还有还有小部分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也没啥奇怪的。
谁让前几十年诸侯征战,死伤无数?
如果七房是不幸的,他们是后一种情况。
为此,张郑氏姜氏婆媳二人加孩子差点儿没哭死。
这可是彻底没没指望了!
六房就是半喜半忧了。做父亲的没回来,儿子回来了。
刘二女的直觉挺准的。
她当时的怀疑真是一语成谶——
丈夫张知茂回来了,高四丫的日子果然更不好了。
明明张知茂离家出走,年老的祖父和刚成亲的媳妇儿都比老娘要受委屈。
他偏偏只觉得万分对不起老娘,竟比以前还对老娘孝顺,简直是毫无理性。
张薛氏但凡有一点儿心虚(她这几年是如何对公公和儿媳妇儿的,她心里自然有数),被儿子这么一捧,那点儿心虚也没了。
相反,反而有点儿变本加厉的势头——刘老太爷被她顶嘴,被她气骂不是一回半回了。
也幸亏张薛氏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敢对老公公动手。
要不然?
可她对高四丫就没那么客气了。
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恨不得高四丫全做了,打骂羞辱那也是应当应分。
有时觉得自己动手不过瘾,就让张知茂动手。
总之一句话,比张杨氏整治刘二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那时候张知青已去世了。
…………
“快,快点儿!赶紧跟我走!”
时日以至六月初,本是除草施肥的时节。
刘二女因为来了月事,这日早上就没天还没亮就去地里,反而天光大亮时才起。
她给自己煮了一碗红糖生姜水,想着张知劲前几天出门儿去了,就剩她自己吃饭今儿还要不要费力去做呢。
三房的堂婶儿张裴氏就来了。
她一进门儿就拉扯刘二女,等刘二女却不过跟她出门儿后,她才说了原因:
“二女儿,不好啦,六房英兰嫂子又在打四丫了。”
的确。
刚才在窑洞里还不觉得,如今站在街上,刘二女果然听见下街六房院儿里传来了一阵阵的闹腾的声音。
刘二女急了。
她不顾身体的不舒服,丢下张裴氏就往下街跑。
然后老远就看见张薛氏拿着个破扫把追着高四丫在使劲儿敲打着,她们周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婶儿,别打了!别打啦!咱有话好好说。四丫,快跑啊!”
刘二女冲进人群,一边儿尽力的拦着张薛氏,一边儿着急的给高四丫出主意。
这回轮到张薛氏急了。
她气得大声冲高四丫吼叫:
“俺看你敢不敢跑。你敢往外跑一脚,今儿起你就别回来了。
俺们家要不起你这种媳妇儿。”
高四丫迈起的脚又退回去了。她也不跑了,干脆抱着头蹲下来。
刘二女瞧见急得一分神,张薛氏趁机用力一甩,将她一把甩到在旁边儿的地上。
张薛氏举着扫把又冲着高四丫过去了。
她一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一边又乱七八糟的大骂。
“让你跑,你跑啊,你咋不跑?你个不要脸的还有脸跑?
你个三只手,不要脸的贱货。家里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嘴怎么那么贱呢?
一个小饼儿你也惦记,你就那么饿?
不要脸的贱货,眼里没长辈心里没男人的该天打雷劈的畜生,你怎么有脸还活着?
你今儿敢偷一个小饼儿,明儿是不是就敢偷人?”
她自己打骂还不解气,朝着一边儿站着,以防老娘万一摔倒的张知茂命令道:
“你站在那儿看什么热闹?是不是怨俺打你媳妇儿?
老话儿就是说的对,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看看,这不就看出来了。
你不是说啥要孝敬俺?
那好,你今儿要是还认俺这个娘,你就给俺使劲儿打她。
贱皮子,不打浑身难受。”
她打骂得又快又急,高四丫此时早已经头破血流,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放一般人儿早不忍心了,张知茂眼就跟瞎了一样,光想着听老娘的话。
他二话没说,从一旁的柴火堆儿上,捡起一根儿小孩儿拳头粗的棍子,怒气冲冲地就准备上手。
刘二女好不容易忍着痛爬起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局面。
这是要打死人啊!
她什么疼痛、个人安危都抛之脑后,就想着上去拦着。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看不过眼了。
天下间打媳妇儿的很常见,可若是打死人就不好了。
这不管到哪儿也算丑闻,会影响村里的名声。
不管为公为私,他们都得拦一拦。
“别打了,别打了!”
“是啊,知茂你娘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
“差不多得了。打一顿就算了,还能往死里打不成?打伤了不抹药啊。”
拦的人一多,就算张薛氏叫嚣的再厉害,张知茂有些功夫在身,他们也放不开手脚了。
没事儿,身手不够嘴来凑。
张薛氏又哭又嚎把前因后果详细说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
每当夏天地里有活儿时,忙的过来的农人都会天不亮就去地里,半上午为防日晒再回来吃早饭。
哪知今儿儿子回来,张薛氏去灶房看早饭时,发现初一时刚烙的上供完给儿子吃的白面饼竟然少了一个。
这还得了?
这天下间谁家的好东西不是可着男人吃?竟然还有人偷?
要不要脸?也不怕被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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