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氏有心想大闹一场,毕竟不说她本来就不是能安生的人,就说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了京城,眼看马上要见着闺女了却偏偏不让她马上见着,她心里能不焦急难受的慌?
奈何身旁站着两个十分了解彼此德行,因而正紧紧盯着她的妯娌,张杨氏瘪瘪嘴,立马垂头丧气了。
郑、姜两家人也很失望。
不见面告不成状不说,此时什么情形也不知道去向谁打听……
小辈们想的就简单了。
后面这一路上虽然吃喝不缺,到底不如脚踏实地待在自己家安稳,如今可算停下来有个地儿歇歇脚好好吃一顿了。
况且,这是哪儿?这可是什么伯府,吃的还不是山珍海味海参鲍鱼,他们不是也能尝尝?
一时间不禁跃跃欲试。
有句话叫入乡随俗。
不管各人心事如何错综复杂,到了别人的地界,摸不着情形的时候还是老实听话最好大家还都算明白。
于是,即有田青家的带路,其他几个下人垫后,中间簇拥着三大家人,一行人款款而行。
穿堂过院。
走了老大一会儿,才来到一处四周假山重峦叠嶂、树木丛生,里面却散落着四五座小院的大院子前。
然后,走到大门口时,田青家的却站定不走了,反而扭头向刘二女等人介绍:
“这便是迎客院了,专门招待各位亲戚家人。老太太早几日便发话让下面的人收拾好,这几日也有人日日打扫不断,各位可以放心住下。”
话落,指着那几座看着隐隐约约的小院子道:
“这几座客院内外布局是一样的,各位不如按自个心意随意挑选,小的呢就逃个懒,便不越俎代庖画蛇添足了。”
说着,她将目光再次投在三家领头的人身上。
张家善看着郑、姜两家,让他们先挑。
毕竟,大事上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过这些许小事,该让也就让了,要不然显得他们张家人不大气。
当然,最要紧的是,再挑的好又如何?不过是个暂居之地,他何必浪费那口舌之争。
也许是觉得到了自个地皮上,刚按下不久的那些不安分心思又涌上心头了,郑老舅干脆也不装了,张家善一有相让之心,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当仁不让的大方的挑了两个即相邻看起来又富贵的院子。
田青家的皱了下眉头,又很快松开,快的让人难以察觉。
不过,她到底没吭声,只是抬了抬下巴。顿时跟着她过来的下人里马上站出来两个人,轻轻的走到郑家人面前,给他们带起路来。
郑家人撤了,下一个是姜老头。
这位比郑老舅会做人,再说一边还有伯府的人盯着呢。
因此先虚情假意了一番,做足了功夫,这才在剩下的院子中挑了一个早就衡量了许久,看着好似更好的院子,也先一步带着自己人离开。
见状,田青家的将跟在身边的下人再叫出一个来给张家善他们带路,自个便也告辞了。
待她不见人影后,张家善这才带着自己人进了一座比较偏僻,跟四周那座小院子也不近的四合院。
刘二女和张知劲走在末位。
不过因为京城地处北方,本就不比南方园林曲折,反而讲究大气敞亮。再则如今又是初冬之际,万物凋零。
是以也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这小院东南西北皆是三间,要不是正房较厢房倒座高大,且正房两边带有两间小耳房,整个院子倒挺对称齐整,不过这也掩盖不了它从外面看是一座难得正正方方的院落的事实。
院子中一边有两个花圃,当中搭着花架子,架子下摆着石卓石椅,只是现在这时节盛开的花草不多,就是有一盆半盆的也被下仆们争相拿到主家面前去邀功了,如此倒显得院子里光秃秃的。
有点难看。
倒是的确打扫的干干净净。
“人都到死哪儿去了?”
带路的丫头不过十七八岁,别看刚才跟在田青家的身边挺老实,如今却一点不影响她的大嗓门发挥。
只见她涨红着一张脸,嘴角利落的喊道:
“没见客人都到了吗?真该报给田妈妈,隔几日不给紧紧皮子就不知道自个姓什么叫什么了……”
话音刚落,只见正房旁的耳房里一连串跑出来四个下人。
两个老婆子,两个小丫头。
看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粗使的。
一站定,还没等喘口气,其中一个婆子就低声下气的解释:
“清霜姑娘来了!这不刚刚又把屋里收拾了一遍,本来想把热水打过来,客人到了正好用上,谁知左等右等等不到,热水都凉了几回了。”
她回身指着两个小丫头道:
“手都冻得快烂了,谁还不一是人心肉长的?想着老太太最是慈悲心肠,这才忍不住领她们进屋歇歇脚暖暖手。”
另一个婆子帮衬:
“可不是,刚坐下,您就来了”
话犹未完,清霜柳眉一竖:
“听你们这意思,可是抱怨我还来的不是时候了?”
此言一出,两个婆子立刻吓得大惊失色,也不顾年纪比清霜大几轮,只弯腰摆手不住口的求饶。两个小丫头见此情形,更是吓得脸面青白。
好久,清霜觉得痛快了,这才摆手止住:
“行了,懒得听你们说些鬼话糊弄。”
再指着刘二女等人道:
“还不快过来拜见客人?”
四个人赶紧听话照做。
清霜尤自不满意,复又严辞敲打了一番:
“好生伺候着,要不然当心我禀告到老太太哪里去,到时候不拘是挨板子还是再发买出去,你们可别怨我不讲情面。”
话毕,可能觉得总算抖够了威风,于是她也不管院中众人是个什么反应,只敷衍了事的对张家人行了个礼,便急急忙忙的回去复命去了。
两个婆子别看对着清霜唯唯诺诺,此时却颇能当事,马上站出来要领着张家人进屋。
张家善等人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就是如张杨氏这般爱生事的人也因为进府自来的事暂时忌惮了七分,更是导致接下来张家善做主分屋时都风平浪静。
——小院从院子中看是十几间屋子。
但走进屋里再细看:除了倒座三间房——一间做过道院门,剩下两间分成两间房外,其他三面皆是中间堂屋、两面卧室的格局。
恰好可以住下他们一行人。
于是,经过一番推让,张申氏众望所归的住了正房。
张家善两口子和张老五夫妻分住了东厢。
张知易夫妇和张秀英二哥二嫂分住了西厢。
刘二女两口子和张知孝、张知茂、黄米子住了两间倒座房。
一行人先各回各屋,把东西收拾出来摆放好,然后便开始洗漱。
热水是下人从大厨房提过来的。
客院并没有设小厨房,不管吃食还是热水,都得到大厨房去提。
偏偏大厨房离得远,偏偏一个小院子伺候的下人总共不过四个人,偏偏他们要洗漱的人却多。
张家善见不是事儿,干脆让男人们帮忙提水,让女人们先洗。
不一时,洗漱完毕,几个女人聚在张申氏屋里一边轮流帮着擦头发,一边说闲话。
“还是京城好,大冬天都想洗就洗。”
张知易媳妇刚感慨了一句,张秀英二嫂也接话了:
“可不是,七房婶娘他们有福了。对了”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纳闷:
“五婶去哪儿了?”
刘二女等人回头一望,张杨氏果然不见人影。
“去茅房了吧?”
话落,张知易媳妇立刻反驳:
“咋会?这啥伯府又不像咱们乡下,去啥茅房,人家屋里有马桶。”
她猜测:
“该不会闯啥祸吧?”
一句话弄得人心惶惶。
张申氏和妯娌张陈氏对视了一眼,她努力镇定:
“应该不会,男人们都在外面呢。”
正心里打鼓一样,却见张杨氏闯进来:
“你们猜俺看见啥了?”
说完也不待其他人回答,她已经愤愤不平的顾自回答:
“有人领着郑家老头和姜家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猜也猜的到,还不是去见七房的老婆子和知言媳妇儿?你说也真是的,咱们还是他们本家呢,不比他们外姓强,咋单独把咱们撇下,这啥意思?胳膊肘往外拐不是?”
张申氏忍了怒气,问:
“你怎么知道的?”
张杨氏心里发虚。
她咋知道的?还不是因为记挂闺女?
于是趁着男人们女人们都有事忙,寻机出去了。
结果闺女没见着倒先发现了这件事。
她本来还想跟到底呢,哪知这伯府实在太大,她不了解情况,没走多久就差点迷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偏带着郑、姜两家人已经走远了,她害怕之下只能回来了。
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又怕被张申氏发现她乱闯敲打她一番,便想着先挑拨几句,不管是张申氏她们生气之下忘了她的不规矩,还是一怒之下去找张郑氏,都如了她的意,谁知张裴氏他们竟不上当。
不禁为自己辩解:
“俺也不是成心……只是贵英这丫头怕是出事了。要不然你想,她要是知道咱们来了,能不马上来见咱们。”
张陈氏白了她一眼:
“也许是不好意思呢。”
到今时今日,关于张贵英的事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杨氏摇摇头:
“不会!绝对是出事了!要不然就是过得不好。要真过得好,她早就过来给俺夸口显白了。”
知女莫如母。
张申氏沉吟片刻,吩咐刘二女:
“你去看看你三伯他们好了没有,就说我让他们过来一起吃饭说话。”
刘二女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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