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女人们愤愤不平,牛嬷嬷:
“谁都不愿意,可有什么办法?”
“这天下的事不如意的十之八九。
男人想着纳妾睡通房,别说女人拦不住,就是她老娘出面有时也不管用。便有那一时拦住了,人家不能养个外室啥的?
既然如此,一个与十个有什么两样?要我说与其留个漏网之鱼受宠,不如索性让他生,什么东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然后,男人眼珠子不盯在这里了,那一切不就尽握在我手中?”
她的话说的如此透,有人听懂了:
修渠的事张家元已经打定主意,她们如今该想的不是去不去的问题,而是男人们都去了后,只剩下女人在家里,该怎样种田养家照顾老幼。
当然还有始终懵懂无知的蠢人,她们不明白不是在说修渠的事吗,怎么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妾室庶出。
对他们庄户人家来说,妾室庶子那是什么东西?一辈子见都没见过一个的玩意儿。
对此,牛嬷嬷也不气馁,毕竟她在富贵人家里见过太多不一般的事了,早就练就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她直白一点:
“大老爷是什么人?”
“在这里,诸位有的叫他大兄弟,有的叫他大伯,叔叔,要放在县里呢?
那可是县太爷,一县父母官,说句土皇帝都不为过。
他老人家发句话不说金口玉言,可也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吧?怎么可能因为几个人反对便改口,那不是自打嘴巴子吗?真那样,县里大大小小的官们怎么看他,他再有什么威信?”
“各位太太奶奶们都有娘家,都有亲朋好友吧?”
这还用说?
古往今来,除了女娲抟土造人外,剩下的人谁不是父母生养的?
“你们嫁到咱们张家来,就凭咱家这势头,日后大富大贵不好说,吃喝穿戴却指定少不了。
可他们呢?
咱们县旱地多水地少,万一有个三灾八难啥的,他们能不求上门来?到时候你们帮是不帮?不帮,娘家能认你,便是说到街上听到的都得说你不孝刻薄,到时候你名声坏了事小,连累儿女那才遭殃。
可真不落忍帮了,又能帮到几时呢?一大家子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大大小小那么多人,又能瞒过谁呢?那时候男人孩子顾忌着骨肉夫妻之情也许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可妯娌婆婆很你可是冤家,人家能愿意?”
一番话说的女人们脸都白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家有,他家有,都不如自己家有。修了渠,别的不说,多打两斤麦子,一家老小也能吃几顿饱饭不是。”
眼看女人们听进去了,她又来了最后一击:
“各位太太奶奶想想,既然躲不了的事,是如今靠着男人做,还是以后留给儿孙们?”
女人们被问住了。
不仅男人们有个媳妇和老娘掉进水里,先救谁的千古难题,女人们也有男人和亲爹,男人和儿子选谁的问题。
怎么选都对,怎么选又都不对。
张氏学塾里,张家的男人们都聚在这里。
有时候男人比起女人还八卦,这不房里此时一片嗡嗡声。
就在众人等的心焦时,张家元推门进来了。
男人们不管老的少的赶紧起身。
张家元赶紧扶住老辈儿几个,伺候他们坐下后,先向老辈儿行礼,叫起。
然后,他坐在长辈身旁,让其他同辈后辈依次分两排坐下。
“家元啊,那修渠的事到底是人胡说的,还是真的?你怎么也不管管,由着消息满天飞,弄得人心惶惶的。”
“是啊!这种要命的事怎么能瞎传?这不是给人送把柄吗?”
这是族老们的声音。
这种场合,也由不得没分量的小辈们先发言。
张家元大方承认:
“确有其事。”
男人们顿时炸开了。
张家元朗声说道:
“一个家族想要崛起,只靠一两人怎么够?不经过几代人努力岂能真正的改换门庭?
诸位叔伯兄弟,在这个小小院子里,跟咱们只隔了一道墙的地方,咱们的后辈子嗣们都在奋发图强,作为长辈的我们难道干坐着坐享其成?”
道理谁都懂,但男人们心里苦啊!
他们本以为张家元做官了,他们这些族人就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倘若在外面受欺负了,也能硬气的对外人来一句:咱衙门里也是有人的。
实际上证明他们那是白日做梦,谁让他们遇到一个贴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
行!为了大局,咱们认了!
结果,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不想着天上掉馅饼了还不行,因为天上掉刀子,你不接还不行。
怎么想,怎么有点郁气。
想着回去找媳妇唠叨唠叨——这事找旁人还不得笑话死,结果招了女人们好一顿排暄。
男人们更郁闷了,不明白女人们发什么疯。
……
经过多日发酵,也许是因为提前得到消息心里有准备,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等正式公文下来后,县里各处还算平静,并没有引起什么大动荡。
没几日,各处里正将纷纷名下男丁人等召集起来,统计了名单,叮嘱了准备事项,只等着到指定日期按顺序出发。
张知劲作为额外的左膀右臂,那日族里商议完毕,他便带着人出发到第一个开工地点——大黄树村。
先拜访了里正村老,在他们陪同下划定合适的营地,便指挥人一边搭灶按锅,一边建立简易的住处。
正忙着,从县里运过来的粮食,开工后需要的各种工具也到了,他又让人接车,统计……
一时间,竟也忙了个热火朝天沸沸扬扬。
他忙,刘二女这里也没闲着,照顾儿女,操持家里这些日常不必提,闲暇时间她还带着牛嬷嬷几个女的和族里女人们一块缝衣裳做鞋,这两样东西男人们干活时费的最多。
女人多了,八卦也多。
当然,不止女人,只要是人,不管男女老少,人一多指定很热闹。
这不刘二女便听了很多村里村外的新鲜事。
比如这家和那家最近可好了。
谁家的媳妇受不了男人婆婆打骂和外人私奔了。
谁家一连生了七个女儿,生生凑成七仙女,听着光彩,可眼看家里要绝户了。
或者谁家小媳妇和邻家汉子眉来眼去的,被人家媳妇碰个正着,带着娘家人一顿好打。
谁家男人外面有相好的,把家私都搬了一大半过去,家里女人气得上吊了。
当然还有如今最火的八卦。
比如东家的儿子们为了劳役的事如何勾心斗角,生动的给外人上演了一场场三十六计。
西家的公婆偏心大儿子,让刚成亲的小儿子去服劳役,气的新媳妇闹着要和离。
“又不是只修一天两天,修渠要修好几年呢,何必闹得那么难看,这不是擎给人家看笑话嘛。”
刘二女有时候真不明白那些人怎么想的,媳妇们谁也不想自家男人去受那份罪也就罢了,到底在世人眼里她们是外人,但儿子可都是自己家的,那些老人咋也跟着闹腾,帮其他儿子一块儿祸害一个儿子。
难道真是儿子多了不稀罕?
她可是知道因为修渠是长久大事,且朝廷以农为本,为了不耽误农时,适龄的男丁们不是一股脑全拉去修渠,所以人丁多的人家完全可以让家里的男人轮流着来啊,何必推一个人出来送死。
“还能为啥?不就是老人偏心眼?”
王寡妇一手拿着好几层褙子糊好的鞋底,一手拿着锥子先在上面扎出一个眼来,再穿针引线在上面纳成图案。
如此反复,直至纳成千层底。
这活儿极费力气,却也耽误不了她说话: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那肉能一样?看惯了手心那厚肉,谁看得上手背那层皮包肉?同母兄弟一奶同胞又如何?多的是人家把亲兄弟分个三六九等。”
她妯娌一脸悲天怜悯:
“这不是生怕自家不乱嘛!”
小杨氏接话:
“唉!有时候一家子骨肉还不如外人呢。”
刚感慨完,一转眼看见婆婆张裴氏瞅了她一眼,嘴里似是保证,又似是警告道:
“不管别人咋样,反正我把话放这儿了,我活着时在咱家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以后我不在了,若再有这种大事被我孙子他们碰到了,不求你们替他们,起码让他们轮流着来,怎么也不能可着一个孩子祸害。”
小杨氏讪讪:
“那是!都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娘的哪个不心疼。”
说完,她眼珠子一转,岔开话题:
“这两天怎么没见大壮媳妇出门?”
她问刘二女她们:
“你们见到了没?”
刘二女摇摇头。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是情敌呢。王寡妇别看嫁到大房,成了张秀英大嫂,但对宋氏这个前情敌却关注着呢,此时便接话:
“在家躺着呢。”
闻言,众人都看向她。
她一脸神秘道:
“又掉了,听说都三个月了。”
刘二女都吃了一惊。
小杨氏问:
“真的假的?这都几个了?不能生就别生呗,又不是没后。”
刘二女跟宋氏做过几年亲妯娌,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往一块儿走动的少,论起来两人还是有几分共患难的情分的,这时不由忧心:
“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再怀一个掉一个,就是好人也受不住。”
张裴氏对儿媳撇撇嘴:
“要我说你姑(张杨氏)真是脾气好多了,这事要放在以前,早就骂上了,如今倒是悄没声音。”
闻言,小杨氏只能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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